宣庆帝险些被气笑了。
他的这些子嗣中,唯有太子最像他,不但长相像,脾气也像,两个相似的人站在一起,并不会惺惺相惜,只会彼此厌烦!
所以,宣庆帝最不喜欢的皇子就是太子。
但不可否认,太子年纪虽小,却有储君之风,几乎是一个完美的继承人,即使宣庆帝心里对他不喜,面上也从未表示,同样,太子也鲜少犯错,从不顶撞。
今天算是例外。
宣庆帝凤眸微眯,冷冷的视线落到了萧允懿的脸上,半晌,他才扯了扯嘴角,嗤道:“可笑!朕出过痘,你也出过不成!”
话音落下。
萧允懿身形一顿。
近乎死寂的殿内,再一次陷入僵持。
很快,萧允懿就败下了阵来。
如果宣庆帝和自己一样,都不曾出过痘,萧允懿完全可以冒着触怒宣庆帝的风险,继续站在这里,但很可惜,他不是,他有过出痘的经历。
如此,萧允懿又有什么借口留下来呢?
他的心揪疼起来,针扎一样的痛意从心脏蔓延,走过四肢、迈过百骸,痛得他呼吸都急促了两分,却也只能隔得老远,定定地看着床榻上的小身影。
她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小小的,弱弱的,好像自己一眨眼,她就会随风飘散一般。
萧允懿强忍着心底的痛意,缓缓地闭上了眼,艰涩出声:“……儿臣遵旨。”
半晌,他才堪堪退下。
太子离开后,宣庆帝的脸色依旧不算好看,漆色的双眸也格外阴郁,只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可还能治。”
虽是疑问,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太医们叫苦不迭。
明珠公主要是得了其他的病,他们拼了老命,也要搏上一搏,但她得了天花啊,即使是太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从阎王爷的手里抢人。
再者,明珠公主的脉象也很是古怪。
他们不敢多言啊!
一时间,太医们跪了一地,一声接着一声地磕起了头,声音沉闷,让人的心无端地紧了起来。
饶是宣庆帝早有预料,此时还是忍不住心中大悸!
他的十七……
他的十七一向壮实,红润脸、小米牙,小腿儿短是短,但很是强壮,跑起步来,一蹬一蹬的,看着就有劲儿。
宫里的孩子难养,夭折的皇子更是数不胜数,不是这个生病,就是那个体弱,唯有十七不一样,宣庆帝再怎么回忆,也想不起十七生病时的模样。
可眼下,她竟得了天花。
要命的病症。
宣庆帝心头一涩,几经哽咽,却强忍着,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只微微俯身,握住了小家伙小小的手。
它很软。
但有点烫。
再试一试饱饱的小额头,更是热得烫手。
宣庆帝眉头一皱。
“陛下……”
太医眼尖,见宣庆帝的脸色难看了,连忙出声:“陛下,臣等已经为小殿下煎好了药,愿小殿下她早日退烧!”
“呈上来。”
高大的帝王缓缓说道。
太医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他们连忙起身,快步朝外跑了去,不一会儿,就端着小药碗行了过来。
苏公公眼圈微红,从太医们的手里接过药碗,哽咽道:“陛下,还是奴才来吧。”
“不必。”
苏公公无法,只能将药碗呈上。
药有些烫,宣庆帝不敢直接喂,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汤药,等药碗放了凉,他才舀起了一小勺的药汤儿,小心翼翼地凑到了饱饱的嘴边儿。
不等汤药入口,小家伙的小眉头就皱了起来。
“十七。”
宣庆帝突然开口。
许是知道父父还在自己的身边,也明白父父不会害她,先前还有些抗拒的小团子不再皱眉,只紧闭着双眸,沉沉睡着。
宣庆帝缓缓地将小勺送进了饱饱的小嘴巴。
出人意料的顺利。
宣庆帝刚要松上一口气,就见小家伙再一次皱起了眉头,将自己嘴巴里苦苦的汤汤水水全都吐了出来。
她的小下巴、小衣领瞬间湿了。
“帕子。”
宣庆帝刚一开口,苏公公就将手帕奉了上来,宣庆帝接过,才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饱饱嘴边儿的药汤儿,低声说:“……快醒吧,等你醒了,朕就不让你喝药了。”
小团子没有反应。
宣庆帝也不觉意外,只是心还是忍不住沉了沉,他拿起勺子,再一次喂向饱饱。
沉睡中的小家伙皱着小脸儿,却一口药都不愿往下咽。
宣庆帝轻叹一声。
半晌,他还是伸出手,捏住了饱饱的两个小肉腮,让小家伙不自觉地张开了小嘴巴,露出粉嫩嫩的小舌头,小舌儿正一吐一吐的,试图将药水全都吐出去。
宣庆帝:“……”
他忍不住地头疼,却也怕小家伙不吃药、不退烧,病症更重,只能忍下心痛,更小心地帮饱饱喂着药。
一碗药,饱饱只喝掉了一小半,剩下的药全都喂了饱饱的小衣裳。
宣庆帝这才松了一口气。
“饱饱!”
屋外,林烟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儿,她就跑进了屋!
“贵人,您慢着些,当心再晕了!”
翠香快步跟上。
林烟却满心满眼都是饱饱,一想到自己昏迷之后,饱饱只能一个人躺在地上,她就忍不住心如刀绞,她想,她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这样想着,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哽咽出声:“饱——陛下?”
林烟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宣庆帝居然会出现在这里,等她反应了过来,又赶忙行了一礼。
见宣庆帝没有计较自己的意思,林烟才快步走到饱饱的身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碰了碰饱饱滚烫的小脸儿。
“饱饱……”
她掩面哽咽,消瘦的身子不停颤抖,话都说不完整。
宣庆帝心里也难受得要命,自然无心安慰,只面色沉重地坐在这里。
屋里的气氛异常沉重。
没有人开口。
只能听到啜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林烟才渐渐整理好了情绪,从痛苦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拿出个药膏,轻轻地为饱饱的脸颊上起了药。
饱饱摔得结实,头磕破了,脸颊也划伤了,即使上了药,看着也惨兮兮的。
林烟又哽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