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老臣羡慕饱饱,就连正值壮年的卫大人看向饱饱时,眼神都带着几不可查的向往。
老天爷!
我什么时候能有像明珠公主这样强健的体魄啊!
他想着,眼底又泛了一抹愁,道:“……也不知道那几位大人还能不能撑到郑州了,如若不能,我们怕是只能在秦地歇脚了。”
卫家是萧允懿的母族,卫大人是萧允懿的亲舅舅,说起话来,自然不需要顾忌太多。
果然,卫大人这话落下,萧允懿的脸上也未见不满,只沉吟半晌,道:“眼下马车损坏了三辆,病患却足有六人,想要赶去郑州,沿途还需要几天的时间,倒不如直取秦地。”
卫大人眼睛一亮,道:“如此甚好!”
他早就想会一会秦地知府了!
这月余的时间,他们经过的地界不少,可没有哪个地界会给他们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说一句遍地尸骸、民不聊生都不为过!
更让人愤慨的是他们在京城,从未接到过秦地生乱的消息!
这秦地知府简直不作为!
自然是会一会来的好!
说干就干,卫大人仰头喝了一大口凉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然后扬声道:“赵四!调头!争取在天黑之前进秦州腹地!”
“是!”
禁军立即应道。
一行人勒住马绳,朝斜前方行了去!
“咦?”
饱饱正颠颠地跑在最前方,见周围的大哥哥们全都调转了方向,她也是一脸懵,挠了挠小脑袋,才迈着小步子,跟到了大部队的身后。
越往前走,灾民越多。
隐隐的,饱饱还能闻到一阵阵的恶臭。
咦!
什么味道呀!
臭烘烘的!
小家伙长这么大,第一次闻到这么奇怪的味道,忍不住皱了皱小鼻子,想走近一些,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小殿下!”
红枣突然尖声道:“不要过去!”
饱饱被她吓了一跳,小身子都抖了抖,想要朝后缩,但很快,她又仰起小脸儿,呆呆地问:“怎么呀?”
红枣惨白着一张脸,正要开口,胃里就是一阵翻江倒海,话都没说,就跑到角落呕吐去了。
“红枣姐姐……”
饱饱心下一急,连忙往前跑!
“殿下!”
拾柒手疾眼快,一把勒住了饱饱的小衣领,将她连人带衣服全都抱到了怀里,与此同时,她还大手一伸,捂住了饱饱的眼睛,沉声道:“红枣没事,奴婢带您上车。”
“不呀!”
饱饱很懂事地摇摇头,说:“饱饱强壮,老爷爷们虚弱,他们坐车,饱饱跑!”
拾柒心下一酸。
可这个时候,她又怎么忍心让饱饱继续待在下面,看着这人间疾苦呢!
她年纪这样小,若是真见了尸骸、见了鹰啄腐肉,心情能好得了?
这样想着,拾柒根本不会犹豫,当即将饱饱塞进了装满良种的大马车里,自己则表情严肃地把手车门。
饱饱很担心红枣,三番五次地想要从马车里逃脱出去,却根本无法如愿,最后只能苦恼叹气、乖乖地待在车里。
她走了一个上午,半点没歇,也都累了,眼下的马车虽然颠簸,却也是一个休息的好地方,不一会儿,小家伙的眼皮就越来越重,逐渐睡了个香熟。
车外的一行人却没办法安睡,只能阴着一张脸,脚步沉重地往前走。
尤其是萧允懿。
更是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一路疾行,他们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到达了目的地,还未停车,便看到了秦地知府领着一众同僚站在城外迎接!
放眼望去,足有十余人。
使臣们满腔的怒气在看到这行人的瞬间,也都烟消云散了。
“太、太子殿下!”
秦地的知府是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身形瘦小、脸色灰白,朝中正四品的官服穿在他的身上,看着空荡荡的,并不好看。
可在见到萧允懿的瞬间,他的眼底就闪过了一抹希冀,先行一大礼,然后顾不得尊卑,连声问道:“敢问殿下,朝廷的救济粮何时能到啊!”
他身后的几个府官也眼圈发红,几度哽咽。
“第一批救济粮三日之内便可到达秦地。”
不过也只解得了燃眉之急。
可仅仅是这样,就足以让府官们心喜了,一时间,朝京城跪拜的有之、喜极而泣的亦有之,看得人心里发酸。
萧允懿身边的使臣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几个年轻的官员纷纷红了眼眶。
唯有老臣们不动如山。
病症最重的那位老臣更是撑着病体,掀开了车帘,朝萧允懿的方向望了去。
少年被重臣围的正中间,黄昏的阳光将他完全笼罩,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更看不到动容,只清清冷冷地站在原地,沉默得更甚往常。
老臣的眼底闪过了一抹欣慰,彻底地放下了心。
“进城。”
萧允懿突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多少温度。
知府哽咽着应了一声,擦了擦通红的眼角,吃力地直起了身,颤巍巍的身体正朝前挪动,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消耗他残余的几许体力。
卫大人拧了下眉:“孙知府,你这身体不太如意,可是害过了大病?”
知府苦笑一声,还未来得及说话,他身后的中年男人便红着眼圈,说道:“孙大人的身体一向硬朗,若非这场旱灾,他又怎么心力交瘁,进而生病?不过这两天,孙大人的身体见好了许多,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说着,他还不忘看了萧允懿一眼。
只能对上萧允懿沉着的眼。
这男人怔了一下。
一行人更沉默地朝城中行了去。
相比于城外,内城的情况还算良好,百姓们虽然面黄肌瘦,但却没有遍地尸骸的情况,零星的几处大户更是敞开了大门,向难民们施粥。
粥很稀,一碗粥也没几个米粒,可难民们喝下后,却是满脸感激,不停磕头。
看得出来秦地知府花在内城的功夫并不算小。
一路上,众人走走停停。
不一会儿,马车里的小团子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慢吞吞地爬起了身,奶乎乎地说:“拾柒姐姐,饱饱醒。”
说完,她短腿儿一迈,就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