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
日头偏西,秋风微凛。
几个男人正坐在凉亭下,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眼神也总是往柴房的方向瞟,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在监视自己。
饱饱皱起了小眉头,更仔细地往外看。
果然又看到好几个男人!
他们全都在监视饱饱!
饱饱的眼底划过了一抹失望,脚步沉重地坐回了被褥上,一边叹气,一边拄着小下巴,很遗憾地说:“外面好多人啊,饱饱逃不掉了。”
她有自知之明。
年纪小是她的短板,也是她的优势,如果夜色降临,院内守卫无几,小家伙绝对可以趁乱逃出宅院,四处求助。
只可惜这些人太谨慎了,不过是看守两个小娃娃,竟然还拿出了这样的大手笔!
真是让饱犯愁。
饱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像个小肉饼一样,瘫倒到了褥子上,疲惫地说:“饱饱睡觉了,明天再想办法。”
萧允懿沉默地点了点头。
“哥哥也睡,”饱饱伸出小手儿,抓住了萧允懿的袖子,有些担忧地说:“哥哥不睡,没力气,跑不动。”
“好。”
萧允懿拍了拍饱饱的小后背,低声道:“等我困了,自会歇息。”
饱饱乖乖点头。
正如她说的那样,她确实又累又困,小脑袋刚放到枕头,眼皮就有些重了,不一会儿,她的小脸蛋儿就红扑扑的,整个人都睡得香熟。
萧允懿却始终没有半点困意。
他垂着眸子,静静地靠着墙边儿,久久不动。
一夜无眠。
次日一早,阳光顺着小窗儿,一路照进了柴房,小小的孩子躺在被褥里,正好被烈日晒红了脸颊,她哼唧了声,迷迷糊糊地从被子里爬起来。
“哥哥~”
她揉了揉眼睛,懵乎乎地找人。
萧允懿一夜未眠,脸色有些灰败,眼神却不见颓废,依旧带着神采,见饱饱睡醒了,他才拄着个木棍,勉强地直起了身。
他看得明白,自然知道身受重伤的自己于光哥等人而言,并无大用,他想留下来,就必须忍着痛、尝试着自己走路,不给光哥他们添麻烦。
否则,他只会被迫跟十七分离。
好在他赌对了。
虽然没做过匠人,但他的手很巧,忙活了一整晚,竟也做出了一根简易的拐杖,眼下尝试着用了一下,走路很是稳当!
萧允懿由衷地感到了庆幸。
“喂!”
突然,柴房外传开钱偷儿催促的声音:“小崽子,快点起来,咱要出发了!”
出发?
萧允懿心下一凛!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如今的东京城已经大门禁闭、全面封锁了,别说这十几号大活人,就算是苍蝇,也都飞不出去,区区一个光哥,怎么可能让朔人破例?
萧允懿直觉不好,心也越来越沉。
“别磨蹭,快点!”
钱偷儿催促道:“小胖子,你傻站着干啥?快点儿过来!”
饱饱刚睡醒,还有点迷糊,听到了钱偷儿的声音,她也不动弹,只懵乎乎地站在原地,钱偷儿低骂一声,将饱饱拎了起来,这才往外走。
“光哥,人我带来了,这小子太惹眼了,是不是得收拾收拾,再带走?”
光哥想了想,道:“行,你带他进屋去!”
“好嘞!”
钱偷儿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一个身着淡蓝色襦裙的少女便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屋,“她”腰细腿长,生得高挑,白皙的脸上虽然挂了彩,可眉眼微扬,眸色冷淡,看着美丽又傲然。
端是一副世家贵女的姿态。
钱偷儿自己也打扮了一番,换了身丫鬟服,走路内八,含胸低头,只要不开口,一般人还看不出他的真实身份来。
“呦!”
几个男人哄笑一声:“别说,钱哥还真像个娘们儿!”
“滚一边儿去!”
钱偷儿骂骂咧咧:“要不是为了哥几个,你当我爱穿这么一身啊!喂,臭小子,老子跟你说话呢,待会儿咱几个坐轿子里,你给我老实点儿,不然老子一刀结果了那个小胖子!”
萧允懿垂了垂眸,算是应声。
这点他早有预料,倒也不觉意外。
毕竟光哥几人谨慎得紧,既然想要离京,肯定做足了准备,万不会让自己有机会同朔人接触,现在由钱偷儿看守着自己,不也正常?
很快,一行人便出了府,绕行去了市集。
萧允懿坐在马车里,只能听到叫卖声和吆喝声,心下不详的预感也越来越重,等马车穿过了集市,进入了一处小院,萧允懿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下车下车!”
马车下,有人盘问出声:“你们几个是谁介绍来的,可有凭证?”
“这位小爷,我们是海城陆家的人,车里是我们陆家嫡出的两位小姐,”光哥连忙上前,陪笑道:“小姐是为了给冯老夫人祝寿,这才来的京城,眼下海城几次传信,催小姐回去,我们没法,只能豁出脸皮,求胡老爷通融。”
说着,他又从怀里拿出了个荷包,塞到了这人的手里。
这人眯了眯眼:“胡老爷的人?看来是你们送来的红珊瑚了?”
光哥双腿一软,瞬间汗毛倒立!
怎么回事?
朱大人看出来了?!
“是是是!”
光老爹见儿子变了脸色,心道废物,连忙上前,陪笑出声:“这位小爷,那红珊瑚确实是我们孝敬给朱大人的,不知能否行个方便啊?”
这人哼笑了声:“算你们走运,送的礼刚好合了大人的心意,不然,哼。”
说着,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手下的人上前搜查,继续道:“最近京城不太平,我们给你们行方便,你们也得给我收起尾巴来,谁要是藏了东西、藏了人,可别怪我们朱家翻脸不认人!”
“诶诶!您说的对!”
光老爹笑道:“我们这一行人中,只有三四个海城陆家的家奴,其他人啊,全都是咱京城的镖师,至于那些个箱子、马车,您也随便看,全是些小姐买来的小玩意罢了!”
果然,这行人翻了半天,也没翻出个什么花样来,只从马车里顺出了几个碎银、首饰,塞进了自己的衣兜。
光哥几人权当没看见,依旧笑呵呵地看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