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皇宫。
接风宴刚一结束,贵妃就疾步行向了饱饱,见小家伙实在伤得厉害,她也忍不住心疼起来,先是命人煮药,又是差人送果子送糖,将饱饱哄好了,这才回到自己的宫殿。
“娘、娘娘……”
大宫女白着一张脸,关紧了门窗,这才颤声说道:“大皇子最纯善不过,绝对想不出这样阴损的法子,您莫要因此跟大皇子殿下离心啊!”
贵妃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头痛欲裂,揉了揉眉心,才勉强缓过劲儿来,冷淡出声:“这京城里的水是越来越浑了。”
“娘娘的意思是……”
“烁儿斗不过他们。”
贵妃凤眸微垂,冷漠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指间,半晌,才堪堪说道:“倒不如趁着现在急流勇退,离开京城。”
大宫女心神微震,颤声道:“娘娘,这、这万万不能啊!万一——”
“太子刚回京城,正是烁儿离开的好时候,不然等到太子收拢势力、重握权柄,第一个就会拿烁儿祭刀,”贵妃红唇轻勾,笑问:“你不会以为烁儿斗得过太子吧?”
斗是斗不过。
可大皇子他能甘心吗!
大皇子占长,又是贵妃所出,母族更是手握重权的镇国公府,他就算是个傻子,也生来就有夺嫡之嫌啊!
更何况大皇子他不傻!
明明有机会登上至尊之位,大皇子怎能不争?
就算他不争,太子也不能放过他啊,一但太子继位,傅家的荣光和大皇子的性命就全都在于太子的一念之间了!
那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岂不是想后悔都来不及!
“万、万一呢?”
大宫女心乱如麻,喃喃道。
万一大皇子如有天助,当真成事了呢?
“烁儿啊。”
贵妃幽幽开口:“他不但不是太子的对手,就连延禧宫那位他都斗不过啊。”
大宫女如丧考妣。
——
延禧宫。
萧允泽唇色微白,快步行入宫中。
刚一入殿,他就赶走了几个侍奉自己的心腹、关紧了门窗,这才对着殿内的黑影哑声道:“……你失手了。”
白羽身形微僵,脸色有一瞬间的灰败。
像是被谁抽空了力气。
良久,他才稍微缓过劲儿来,紧紧地抿了一下薄唇,这才声音干涩地问道:“小殿下她伤得重吗?”
不必解释。
错了就是错了。
他一开始的时候,只想用果核绊倒饱饱,可小家伙却是个敏锐的,瞬间就察觉到了果核的靠近,猛地闪了个身,这才被打中了她的小脚背。
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他是没想伤她,但利用她真的对吗?
白羽眸色黯了下来。
“她伤得不算严重,但需要静养,”萧允泽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声音很低,带着些许的茫然:“……我、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说着,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声道:“阿羽,我们不争了,好不好?我、我真的做不到,三皇兄很好、大皇兄也很好,还有饱饱,她还那么小,我、我非要争那个位置吗?”
“来不及了。”
白羽轻声开口:“他们已经怀疑您了。”
萧允泽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摇头道:“不、不是我,为什么要怀疑我,明明不是我做的,我……”
“殿下!”
白羽抬起了眼,定定地看着萧允泽,淡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痛色,却一字一顿地说:“早在三年前,您就已经跟宗室达成了共识,他们助您登上皇位,您保证他们未来的富贵荣华,如今太子归来,宗室哪里还坐不住,自然会对太子下手!”
他顿了顿,继续道:“您与宗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怕您没有想过对太子动手,也不会有人相信!”
萧允泽身形微晃。
唇,更白了。
他到底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又生了一副最温和不过的性子,如今突逢大变,他哪里做得到泰然处之?
白羽却上前一步,直视萧允泽的眼睛,正色道:“殿下,您要是不争,惠妃娘娘又当如何?”
“母妃她……”
萧允泽脸色微白:“阿羽,我不想让母妃为难,可、可我真的不想靠小道、靠宗室登上那个位置!”
他紧握着双拳,白玉一样的指节都捏出了青色,一看就是用力极了,良久,他才咬牙道:“就算我登上了那个位置,也绝不会便宜了那群宗室!”
宗室,蛀虫尔!
不知是凑巧,还是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总之,所有萧姓儿郎一旦面对大宣宗室,想的都只有打压!
萧允泽也不例外。
如今,母妃让他利用宗室登上皇位,这对萧允泽而言,无异于是一种变相的侮辱。
他不欲与宗室为伍。
这是他的底线。
“殿下的意思,奴才都懂。”
白羽心下轻叹,暗道萧允泽这般心软,怕是很难成事,不过这也正常,六殿下不过十二三岁,他能拥有如此心性,已经十分罕见,自己不能苛求太多。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身负血海深仇。
他压低了声音,用最温和不过的语调说:“殿下,您利用宗室,不代表您必须为宗室所用,一旦事成,您想驱逐宗室就驱逐宗室、想打压他们就打压他们,不会有人质疑。”
因为提出质疑的人,你也能够铲除。
萧允泽心神俱震!
单纯如他,想来从未有过“卸磨杀驴”的心思!
“阿、阿羽……”
萧允泽的神情恍惚了一下:“我、我考虑考虑。”
白羽倒没有逼他,只缓缓说道:“希望殿下不要考虑太久,只有强占先机,才会有成事的可能。”
烛灯下,白羽的脸色忽明忽暗。
莫名有些妖冶。
——
饱饱的脚受了伤,一碰地面,就疼得厉害,林烟无法,只能让翠香和几个婢女轮番抱着饱饱,将小家伙抱回延禧宫。
如今的饱饱已经六七岁了,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小胖团团,身上的重量何止翻了一翻?
短短的几步路,婢女们都走得十分吃力。
看得饱饱很不好意思。
唔。
怪饱太重喽?
饱饱也不想这样,可不知道为什么,饱饱身上的肉肉一直都好多呢!
真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