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的两个丫鬟也不高兴,她们对视一眼,决定眼不见为净,先去跟刘氏回禀。
王氏房中的烛火被重新点燃了。
王氏坐在苏锦音对面,亲自给苏锦音倒了一杯茶。
她提茶壶的时候,手在发抖,但是看着脸上的精神,总归比在郑老夫人那的见面要好。
“大舅母,您这样下去不行。”苏锦音开门见山。
王氏虽然见了苏锦音,但不想往下聊,她眉眼间很是心灰意冷:“锦音,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我见你就是想告诉你,我的病我心里有数,所以你以后不必来了。”
苏锦音没有受挫,从食盒里拿出来那碗『药』,说道:“大舅母,这是我从徐大夫那开回来的『药』。就是之前为您诊治过的那位外地大夫。”
王氏有些吃惊,问道:“徐大夫回来了?”
她吃惊之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竟出现了一丝恐惧,最后变成了难过。
那种难过的神情让苏锦音十分熟悉。这种透着绝望的难过,在刘氏被夺权的时候出现过。苏锦音曾经觉得很难理解,但现在王氏的表现,只是进一步验证了她的猜测。
王氏继续拒绝苏锦音的关心:“我累了,你回去吧。以后不必来了。”
苏锦音从食盒里继续拿东西。
两个『药』包被打开,一个是煎过的,一个是没煎过的。
“大舅母,你看,这里面多了些东西。我带回来的『药』包里没有这两样,但给你在大厨房煎『药』后,就多了。”苏锦音把多出来的两样东西捡出来给王氏看,她知道王氏不懂得『药』『性』,但没关系,她会解释给对方听。
“这多出来的是孚子是一种毒『药』,吃了就能让人吐血而亡。”苏锦音目光澄澈地看向面前脸『色』略有好转,却仍然疲态严重的王氏。
王氏的心病,仅靠琴音还不能完全解决。苏锦音虽然略有些失望,但她不介意用其他方式一起来解决这个心病。
“大舅母你也许已生无可恋,但你真的放得下表哥表姐他们吗?这毒『药』是我回家后才多出来的。今日孚子下在舅母你『药』中,焉知明日不到其他人的膳食之中?”
王氏又惊又恼。
人总是这样,同一个决定,自己做和别人做是完全不同的感觉。王氏确实有了死志,但这不代表她愿意被谋害。
“苏锦音,你别想害我母亲!你这个无耻小人!”
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房中的交谈。
郑大姑娘直接冲了进来,她看到苏锦音放在王氏面前的『药』,端起就砸了。
“母亲,你没吃吧?我前些天为了哥哥去寻了苏锦音麻烦,她恨我,去外面找了『药』想害你!”郑大姑娘一脸紧张地握住王氏的手,认真观察道。
院子里的人听到这动静都吓了一大跳。
捧月紧张不已,想要进去看看。
门口的丫鬟却死死拦住了她。
还有另一个人,也正在赶来这边的路上。
房中王氏在皱眉:“你听谁说的?”
“很多人都看到了。她从外面拎『药』回来,又让她的下人去煎,还亲自端过来,根本就不安好心。”郑大姑娘在回答。
苏锦音却是想笑。她站起身,无意与郑大姑娘纠缠:“大舅母,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别想跑!我要带你去祖母,让她知道你的歹毒!”郑大姑娘拉住了苏锦音的手。
苏锦音回看这位大表姐,觉得她可真是不长记『性』。
“大表姐,你不要污蔑我!”苏锦音突然扬起声音,她用手肘重重撞了一下郑大姑娘。
郑大姑娘没有提防,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苏锦音,我打死你!”这次不同于上次,有母亲在场,郑大姑娘怎么也不愿意善罢甘休。
她不管不顾地冲向苏锦音,苏锦音则拿着王氏桌上的茶杯就对着她砸过去。
旁边的王氏想劝二人,却实在力气跟不上,她想提声喊叫,却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字,就被苏锦音砸过去的茶杯吓得停声了。
郑大姑娘见苏锦音连带自己的母亲都砸上了,更有底气了。她抱起门口的花瓶,对着苏锦音就直接砸过去。
砰!这声巨大的响动,彻底吓到了院子里的所有人。
“小姐!”捧月大喊道。
丫鬟也有些担心地看过去。
而在她们之前,一个青『色』衣衫的身影抢先走了进去。
郑多智一把将苏锦音拉到自己身后,对着郑大姑娘道:“堂妹你不要激动,当务之急是给大伯母请大夫。事情没有查清楚前,不要对音表妹动手。”
郑大姑娘已经被苏锦音的一番砸打激怒了。她的脚不止被那茶杯砸到一次,如今即便有郑多智来劝,郑大姑娘也一点都不给面子地道:“不是堂哥你告诉我音表妹下毒之事的吗?”
郑多智紧张地回头看向苏锦音,连忙辩白道:“我没有!”
为了这一刻的英雄救美,他是怂恿了郑大姑娘过来闹,但那不是他亲自说的,去的甚至都不是他身边的丫鬟。
郑多智的目光落在苏锦音的面容,心上就像柳条拂过一样发痒。
这音表妹,既不像芙瑟表妹一样寡淡,也不像面前的大堂妹一样没有女人味。她就像是一味精心调制过的名贵熏香,撩人心弦而不带轻佻,引人心动而不觉自愧。
再加上苏锦音上次的扇耳光,郑多智虽然有怒气和不满,但他觉得这样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苏锦音,就像一支凌寒独立的梅花,盛开得夺目,孤傲得冰人,越发让人想要折下,养在自己的花瓶里为所欲为。
他瞒着他娘精心安排的这个计划,可不能被口无遮拦的大堂妹破坏了。
郑多智更加严肃地看向郑大姑娘,强调道:“大堂妹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更不知道什么下毒的事情。我只是提醒你,先给大伯母请大夫。大伯母都吐血……”
郑多智自己挑的『药』,当然知道『药』效,他转过身正要去看那应该已经吐血昏『迷』的王氏,却愣住了。
王氏好端端地站在旁边,只是脸『色』十分难看。
“大伯母……”他呐呐地道。
低头看到地上的『药』汁,郑多智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太心急了。这个大堂妹来得太快,以至于『药』都没能给大伯母吃下去。
既然没有毒发,方才房中为什么打砸得这样厉害?
郑多智看向苏锦音旁边的碎片,装温柔神情地道:“音表妹,你没事吧?大堂妹有没有伤到你。我带你去跟祖母告状。”
郑多智知道他堂妹怕祖母,何况明显她在欺负音表妹,他相信自己这样说,郑大姑娘就不会记得计较什么下『药』这些事了。
谁知道,这一次,没有中毒的王氏彻底毁掉了这个计划。
“仙韵,是谁跟你说、我被锦音、下毒『药』?”王氏一句四停顿地问道。
郑大姑娘听母亲这样说,就顿时有了被撑腰的感觉,她可不害怕祖母责罚。反正这些都是堂哥郑多智怂恿的。
她昂着头答道:“厨房的银屏跟我身边丫鬟说的。虽然银屏不是二房的人,但谁不知道她胞姐就是堂哥的通房。”
郑大姑娘翻了个白眼。她这堂哥真当别人是傻子呢。
郑多智简直是想捂住这暴脾气堂妹的嘴,她就像一把『乱』刺的刀,把他想隐瞒住苏锦音的东西越来越多的展『露』了出来。
“去老夫人那。”王氏吩咐道。
郑多智有些心慌,他不舍地看一眼苏锦音,最后还是决定去跟母亲刘氏讨主意。
应该抵死不认就行了吧。反正大伯母也没有中毒。
他,并不知道一个管过家的女人有多清楚这些内宅的勾当。两个管过家的女人,就更能查清楚了。
郑多智才与刘氏说了自己干的蠢事,孙嬷嬷就已经到二房的院中。
“二夫人,二少爷,老夫人有请。”孙嬷嬷让小丫鬟紧紧跟在郑多智和刘氏身后,以至于刘氏根本没办法交代郑多智什么。
而郑老夫人也不准备给郑多智机会。
她见面就道:“多智,你年纪不小了,该让你母亲给你定桩婚事了。”
郑老夫人又看向刘氏,说道:“老大和老二都回信了,他们很快就会凯旋归来。”
郑多智想到那比祖母还严厉的父亲,立刻双腿一软,跪倒在郑老夫人面前。他辩解道:“祖母,孙儿是被冤枉的。”
“要么就蔚山书院。刘氏,你来挑。”郑老夫人根本不理会郑多智。
她自收回对牌起,就对各院的人进行了微妙的调整。今日王氏院中发生的事情,早在王氏遣人来禀前,郑老夫人就已经全部知道了。
这个孙子,再不管教,就废了!
郑老夫人态度很坚决。
刘氏听郑多智说的时候,就有不妙之感。她也清楚自己儿子干的事情有多么蠢。
两害相较取其轻。
比起被贸然定下不怎么样的婚事,还不如先去受下苦。再说,既然正平侯快回来了,她苦心布下的局就要发挥效果了。
刘氏想好了就答道:“母亲,儿媳教子无方,让他去蔚山书院好好学学吧。”
郑多智听到这个决定,顿觉天塌地裂。那个专门磋磨人的地方,这比父亲回来还要惨。
他吓得立刻跪回刘氏身边,哀求道:“母亲,儿子不去,儿子宁愿娶妻。要不父亲回来打我棍子也行。”
“你若不去,就不必认我这个母亲了。”刘氏这次一点也没有心软。她想清楚了,很快、很快他们母子就会有泼天的富贵,到时候苏锦音、王氏、郑修文这些人,都会完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