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的怀孕彻底打破了苏府以往的后宅局势。
郑氏被正式禁足了。后宅的对牌第一次落到了一个姨娘的手中。
这种情况,京城的这些官邸后宅中不是没有过。但确实并不多见。
苏可立对赵姨娘腹中这个孩子的期待不同一般。
捧月有些想不明白,她一边替苏锦音梳发一边问道:“小姐,夫人真的以后都会被关起来吗,难道赵姨娘还能取而代之不成?”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谨慎地压低了声音。
苏锦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并没有立刻回答捧月的问题。
她今日梳的乃是双环望仙髻,这个发型与普通的双环髻略有不同,一般来说,初出阁的『妇』人梳得较多。
苏锦音今日却故意让捧月给自己梳了一个这样的发型。
发髻完成后,她将妆台上那幅画缓缓打开,画上的情景一览无遗。
只见在那杨柳依依的湖边,一个女子正回眸一笑。她穿的乃是京城早不流行的裙裳款式,发髻则梳的正是苏锦音今日这双环望仙髻。
“小姐,您跟夫人年轻时候长得真像。”捧月低头也看见这画。她第一次在臼城见到这画的时候,并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今日给小姐梳了与画中几乎一致的发型后,捧月就觉得她家小姐真的很像夫人。
“是吗?你我都并没有见过她年轻的时候。”苏锦音的手指从画中人的发髻滑到了那张脸上。
画中的女子笑颜如花,眼中更蕴含着无限情意。这作画的人,是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吧。
苏锦音将画重新卷起来,道:“让见过的人来给个答案吧。”
虽然还没有得到任何传话,但苏锦音很确定她父亲今日会见自己。因为,李萧然已经过来了。
想想她父亲到底是以什么理由邀李萧然过来的呢?
无疑是当日收买士卒的事情。
那么她父亲会告诉李萧然,是谁做了这件事情呢?
想想并没有被大夫救治,也没有在下人完全禁止谈论的良辰,苏锦音就不难猜出答案了。
今日的事情,她基本都有预料。非要找一个不算全在掌握之中的事情,那就要算赵姨娘的“有孕”消息了。
苏锦音不想帮郑氏,同样,她也从绝对不会帮赵姨娘。她给赵姨娘下的『药』,只有恶心令人呕吐的效果,并不能错『乱』对方的脉象。如今赵姨娘却似乎真的有了身孕,这可真是引人深思啊。
后宅内院里,赵姨娘正梳妆完毕,站了起来。
她才站起来,身后的丫鬟就变了脸『色』。
“你们都出去!”贴身的一等丫鬟赶出了其他人,然后低声同赵姨娘禀道,“姨娘,您、月事来了。”
赵姨娘忙转过身,从铜镜中观察自己的衣裳。
牡丹的花纹绣线上,鲜艳的红『色』晕染成一片。
看到这浅紫『色』衣裳的醒目血迹,赵姨娘的指甲渐渐掐入了手背。
“这身衣裳,你等下偷偷去扔了。”她吩咐道。
丫鬟无声点头。
赵姨娘将衣服脱下,又换了一件同『色』的衣服。
丫鬟有些担心,劝道:“姨娘,您身子不适,不如在房中休息吧?我去同老爷禀告一声?”
“现在还没到我休息的时候。在这不该休息的时候休息了,那你主子我,也就只能永远休息了。”赵姨娘拿上月事带进了内间。
莫说今日只是来了月事,就算她是真的有身孕了,也绝对不会缩在房中。
想她赵霜儿也是户部尚书最宠爱的妾室,可为了今日这个布局,不知道在那卑贱的下人面前低头做了多少小。
她怎么舍得错过今日这样的好戏呢?
什么独一无二的『奶』娘,就是个不止天高地厚的下人。
什么受到三皇子青睐的苏大小姐,马上就该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了。
至于她自己……
赵姨娘双手在自己的小腹处『摸』了『摸』,她心中冷笑道,郑氏想给她下毒,让她身子孱弱、服侍不得老爷,她偏偏就要将计就计,让郑氏这个苦头吃到喉口,吞不下吐不出!
她是难受又如何,她如今打着怀孕的名号在前,无论她是大是小、是长是短的每一次呕吐不适,都让苏可立心疼到了骨子里。
赵姨娘觉得苏家的后宅真是简单得让人发笑。她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已经尽在掌握之中了。
芙瑟,娘马上要给你报仇了。
另一边,苏锦音的房中,果然来了苏可立身边的丫鬟。
“大小姐,老爷请您去亭子里。”
苏锦音吩咐捧月抱琴相随。
两主仆才走到回廊处,就遇到了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音娘。”秦子言已有好些时间没有见到苏锦音,他喜出望外间,竟把以前的称呼喊出了口。
苏锦音皱了下眉头,冷淡疏离地答道:“三殿下请自重。”
“苏姑娘,我失言了。”秦子言飞快地就认了错,一点也没有三皇子的架子。
他这顺从温和的模样,让旁边的捧月都有些惊到了。
纵使知道自家小姐不喜欢这位三皇子,捧月也忍不住在心底感慨,三殿下真是平易近人,应该很喜欢自家小姐吧。
苏锦音脸上的神情仍旧那般波澜不惊。
她跟秦子言曾经是亲密无间的枕边人。这一位的『性』情、习惯,她不说完全了如指掌,也是十分熟悉的。
这位表面上看上去遗世独立的翩翩三皇子秦子言,在他想要达到一个目的的时候,是不择手段的。
这种手段,未必是多残酷多阴险,只是说他真的什么都可以做。
他可以对你无条件的妥协,可以对你极致的细腻。
如今捧月不过是因为一句道歉就好似被感动,苏锦音内心只想发笑。
前世,她不愿意跟秦子言回京城的时候,谁能想到,这样一位贵不可言的男子,会亲手为她洗手作羹汤呢?
他那时候的温柔声音犹在耳畔。
“音娘,你尝尝这个。”
“音娘,你再尝尝这个。”
“音娘,你不愿意去京城,我也不回去了。我陪着你在云城过一辈子,咱们每日来湖边钓鱼,我再为你做鱼汤好不好?”
这种要人命的温柔,苏锦音曾经深切感受过。
现在,她重新听到这温柔体贴的声音时,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只有铺天盖地的寒意。
就犹如冰雕的匕首,它很美丽,但也能伤你至深。
“苏姑娘,你今日正要抚琴吗?我得了一首新的曲子,请你同我一起试试如何?”秦子言上前一步,眸中波光流转,一脸情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