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萧然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苏可立的表情足以告诉苏锦音,这句绝不是什么好话。
只听苏可立道:“女孩子们一起玩玩,长长见识也好。有劳李将军了。”
李萧然拱手同苏锦音道:“那我到时候来接苏姑娘。苏姑娘,舍妹对琴艺也很有兴趣,希望你能携琴同来。”
苏锦音点头应允。
等到秦子言更衣出来的时候,李萧然已经离开了。
他没有见到其他男人杵在自己心上人面前,自然是心情大好。
可苏可立却是心情一点也不好。别人一家有女万家求都是满心欢喜,只有他,长女似乎不愁嫁,却让他满心忧愁。他有意成就从龙之功,但如今几位皇子形势未明,贸然战队不是个好选择。
三皇子已经心思明了到现在这种地步,开口拒绝就是结仇。
靖北将军若没有狂躁症,还是个好的女婿选择。现在这边也是稍作不慎就要结仇。
苏可立望着秦子言欲言又止。
秦子言敏锐察觉到,却没有戳破这层纸。他自然能明白不是每一个官员都迫不及待想要和皇子扯上关系。
如今苏可立还不是首辅,长子、次子也尚未建功立业,秦子言不急于拉拢苏家。他更在乎的是面前这个女子。
早日与音娘回到两情相悦、情深义重的时候,这才是首要。
秦子言邀约道:“君山猎场即将开放,苏姑娘有没有兴趣去狩猎一番?”
苏可立的心咯噔了一下。
他女儿比他果断的多。
苏锦音坦然道:“李将军说,他妹妹会去狩猎,到时候我与李姑娘同行。”
“方才来过的这位李将军?”秦子言问道。
苏锦音点头承认。
秦子言笑了,他握了下手中的玉笛,说道:“那很好。女孩子家家一起多玩玩是好的。”
这种没有深达眼底的笑容,让苏锦音一眼就能看出口是心非。再加上那个握笛的动作,苏锦音知道,秦子言不仅是不高兴,而且是生气了。
苏可立完全不知,还只当秦子言也认同此事。他很是松了一口气,对秦子言道:“下官也正是如此想。到时候会让家中几个女儿都一起去长长眼界。”
秦子言脸上依旧挂着那一丝的浅淡笑容,他转过身,看向先前的湖亭那边,意味深长地道:“苏大人,你这府上可真是需要好好修补修补了。”
“是。下官也正这样打算的。”苏可立一口应下。他今日连番被指出内宅的不宁,心中压下去的不满渐渐扬了起来。
看来,赵姨娘这是得意忘形了。苏可立心想。
秦子言走后,苏可立就立刻去了赵姨娘院中。
赵姨娘如今的呕吐情况并未好转。她吐得正是腰都直不起来。
苏可立顿时有些心软。
可想到三皇子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李萧然的直言不讳,苏可立就又重新狠下心,对赵姨娘道:“这对牌还是交回来吧。”
赵姨娘如今执掌整个后院,自然对今日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她没有想到三皇子对苏锦音如此用情至深,但事情却好像还是朝着她希望的发展了。
赵姨娘一边对丫鬟挥手,一边呕吐。
丫鬟劝道:“奴婢先服侍姨娘……”
“你、先去……”赵姨娘却断断续续挤出一句话。
苏可立心中的不忍越来越多。
待到对牌真取了过来,他反而有些不想接了。
他一个大男人,还能每天留在家中处理内宅琐事不成?至于郑氏,苏可立觉得她禁足的日子还不够久。
想到郑氏,苏可立不禁就想到了苏锦音今日的装扮。
真是女儿肖母。初见的那一瞬,苏可立还以为是初嫁时候的郑氏到了自己面前。
这样思来想去,苏可立就接过了对牌。
他对赵姨娘道:“霜儿你如今有孕在身,还是多多休息为好。后宅这种烦心事,就不必你『操』心了。”
赵姨娘有些意外,知道苏可立今日恐怕是真的恼了。她虽然能知道具体事情经过,但所有人的交谈是没办法一清二楚的。
赵姨娘猜测有所变故,就以退为进道:“妾身、正有、此意。多、谢、老爷。”
她说话仍然是一句三顿,给足了柔弱感。
苏可立觉得赵姨娘是受了惩罚,心疼感就涌了上来。他挥退下人后,亲自搂了赵姨娘,替她抚背:“霜儿以后莫要和那靖北将军府的『奶』娘来往了。她这人有些不实诚。”
赵姨娘佯装惊讶,问道:“老爷为什么这样说,妾身做错了什么吗?”
苏可立见赵姨娘一副脸『色』苍白的模样,心中的不忍更多了,他忙安慰道:“并不是,而是……”
同赵姨娘说过一次朝廷之事后,苏可立第二次再说就完全没有犹豫了。
他讲李萧然的话复述一遍给赵姨娘听了,又跟她讲了三皇子亲自救苏锦音的事情。
苏可立道:“如今锦音这桩姻缘牵扯甚大,我不能贸然下任何一个决定。所以,你也远离此事为好。”
赵姨娘心中乐开了花。她正愁一计未成,没有想到苏可立就给了她完整的情报。
既然苏锦音要和靖北将军府的姑娘去猎场,那她可要替苏锦音好好准备骑服等物件了。
至于管家的权力,赵姨娘根本不担心会从自己手里出去。
在这一点上,苏锦音的想法与赵姨娘完全不谋而合。
在苏府的另一处院子里,捧月正在替苏锦音擦拭身子,她在水雾之中问道:“小姐,你为什么说赵姨娘还是会继续管家,今日不是李将军和三皇子都暗示老爷了吗?”
“因为,和赵姨娘争夺父亲的较量,我母亲从来就没有赢过。”苏锦音躺在浴桶上。
她先前急着去再给李萧然加深印象,故而只换了衣服,没有沐浴。如今泡在热水里,方才落水的不适感才真正觉得一扫而光。
在苏府之中,苏锦音最不会忽视的敌人就是赵姨娘了。她如今明知道赵姨娘管家会对自己不利,却不愿意直接出手去破坏这件事情,就是因为这与众不同的重视。
跟最危险的对手打交道,当然要用最安全的方式。
臼城的时候,二舅母刘氏总以为她苏锦音是个懦弱无能的『性』子,所以在最后她的反击中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如今赵姨娘,必定不会这样看自己。
苏锦音觉得,偶尔的犯蠢其实很让人喜欢。因为蠢人才能勾到不安好心的人。
那就先干一件蠢事。
沐浴之后,苏锦音往郑氏院中走去。
郑氏院中正好传出了声音。
是摔砸杯盏的声音。
紧接着是苏可立的夺门而出。
“你,真是不可理喻!”苏可立骂出口的时候,人都已经走了出来。
郑氏追了出来,她正要说话,却发现了院中的苏锦音。
郑氏冷笑一声,折返回房中。再出来的时候,她手中多了一个托盘。
郑氏拿起托盘上的杯子,全部对着苏锦音砸了过去。
瞧,就是这样,对牌恐怕不会留下来了。苏锦音目光在苏可立的手位置一扫而过。
她这趟过来,本意就是激怒郑氏,让郑氏对自己发怒,从而破坏苏可立的消除禁足。
如今看来,郑氏真是吵架小能手。不一会功夫,自己已经跟苏可立闹到了这般僵局了。
苏可立一把抓住郑氏的胳膊,大声呵斥道:“郑相思,你为什么这般执『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