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握着衣襟,心跳得飞快。她知道五小姐在说什么,五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些事?自己有炫耀过吗?还是说赵姨娘的人来寻自己的时候,被她看到了?
无论是哪一种,团圆现在想来都很有可能。因为若不是有了绝对的证据指向赵姨娘,夫人怎么会让大小姐和五小姐来审问人。
团圆不安地看向房中。
大开的房门里,郑氏坐在桌前,旁边是花嬷嬷在亲自倒茶。
花嬷嬷递茶的时候指了自己这边一下,夫人郑氏就看了过来。
那目光!
团圆吓得后退了一步。
夫人郑氏瞧自己的目光好似淬了毒。她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夫人会打死自己的!
团圆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她往后挪了一步,然后转过身,直接就往院子外面跑去。
不知道跑去哪儿,但团圆觉得,自己不能再留在这儿。她总不能自寻死路!
“大胆!”一个呵斥的声音在正面响起。
团圆连忙止住脚步,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三小姐和四小姐在两边,中间是老爷!
完了!
团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苏五姑娘的喊声在她身后传来:“团圆,我都听到了!我什么都听到了!”
苏五姑娘说完之后,就跑过来,仰面对苏可立道:“父亲,这团圆不是个好人!”
全完了!团圆彻底失去了勇气。她扑通一声跪倒在苏可立面前,痛哭流涕道:“老爷,奴婢错了。奴婢是被迫的。奴婢真的不是故意换赵姨娘吃食的。奴婢是被迫的啊!”
老爷会护着赵姨娘吧,他不会『逼』自己全说出来吧?团圆此时只可恨自己没有在来夫人这边前,遣人跟赵姨娘送信。
郑氏和苏可立同时往前面走了一步。
郑氏最终没有听从花嬷嬷的阻拦,走出了房门。她行至团圆面前,那眼神,叫团圆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你们姨娘挺运筹帷幄啊。”郑氏可不觉得这被迫后面的指使人还有其他人。她听过花嬷嬷的分析,已经觉得今日所有事情都是赵氏这贱人做的。
为了让苏可立不能再护着小贱人,郑氏就转身吩咐苏五姑娘道,“把今日的事情好好跟你父亲说一遍。童言无欺,你的话,总不该有虚。”
前后不一这种话,大概最适合用来形容郑氏了。之前苏五姑娘为苏锦音辩解的时候,郑氏可没有采信的意思。
苏五姑娘没有主见地向苏锦音看去。
苏锦音『摸』了『摸』这个小妹妹的头发,安抚道:“父亲母亲都在,五妹妹照实说就是。”
“是啊。五小姐,您就说说您先是听到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然后就做了什么。”止薇在旁附和道。
她这话有着明显的顺序,叫苏五姑娘的思绪立刻清楚了一少。
“父亲母亲,女儿今日听到团圆在背后嚼大姐姐舌根子,说大姐姐虽是小姐,过得却连她都比不上。虽然今日是生辰,却过得比谁都要凄凄惨惨。”苏五姑娘诚实地道。
她这话立刻就得到了苏三姑娘的认同:“怪不得五妹妹你进来就说,原来今日真的是大姐姐生辰。你是在团圆那听到的。”
苏四姑娘及时补充道:“原来你也是在团圆那听到的。这团圆到处宣扬大姐姐的生辰,是为了故技重施的诬陷大姐姐吗?大姐姐根本没有庆生的打算,可团圆你却让人误会是大姐姐有这样的心思。之前你借换食来污蔑母亲,如今又借生辰来污蔑大姐姐,你真是居心险恶!”
“我没有……那个生辰的事我……”团圆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奚落大小姐生辰的话,但她也知道自己近日是有些趾高气昂。或者说,从赵姨娘收买她后,她就颇为自得。尤其是近日赵姨娘水涨船高,团圆就自认为也是前途无限。
她跪着转过身,对苏锦音表诚道:“大小姐,我真的没有!”
“团圆,你是识过字的。冥顽不灵,这四个字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苏锦音知道此时只差最后一根稻草了。
至于这根稻草,苏锦音想到今日一力主张让团圆过来的花嬷嬷,准备转过身,再给这位老嬷嬷添一分心火。
这府上,恐怕没有人会比花嬷嬷对她母亲更关心了。
不过是入院前的两句话,就让花嬷嬷恼上了赵姨娘。那么,如果再……
“团圆,你腰间那个香囊用的是锦缎吧。这锦缎可不该是咱们这种身份用得起的料子。连香囊都是用的锦缎,想来你房中应该有更多好东西。莫非,你盗窃主家?那可是要送官的罪。”止薇蹲下身,对着团圆说道。
苏锦音挑了下眉,看向这个令人意外的丫鬟。翠衣的丫鬟手指格外灵活,竟挑了一下,就把团圆腰间的香囊弄了下来。
“别!不准打开!”团圆连忙大喊道。
那香囊里可有赵姨娘送的信物。她允诺自己可以凭此物去寻她身边任何人。
赵姨娘原是交代团圆隐秘收好的,可这样的好东西,不贴身戴着,哪里能体现价值呢。
眼看就要暴『露』,团圆也顾不得其他了,她站起身就要去夺那香囊。
谁知道止薇却身子也格外灵敏,她一边往后躲开团圆,一边解开香囊,取出了里面的簪子。
“请夫人明鉴!”止薇对郑氏响亮禀道。
花嬷嬷也走了出来,她朝苏可立行了个礼,禀道:“老爷,此簪是夫人赏给赵姨娘的,奴婢有登记在册。”
郑氏则拿过了那根簪子,她举高赏了赏,然后嘴角噙着笑意地对团圆道:“怎么,忠心护主,连命也不在乎了?”
郑氏一步步走近团圆,那簪子则直直地对着团圆的脸。
“夫人,奴婢知错了!”团圆瘫软地跪了下去,她匍匐在地上,哭着禀道,“奴婢都是受了赵姨娘的指使啊!奴婢是被迫的。”
团圆已经看明白了主母郑氏的意图。花嬷嬷那句话,分明就是要拉赵姨娘下水。她一个奴婢,还能怎么办呢。
团圆只求自己的倒戈,能让郑氏留自己一条『性』命。她把所有做过没做过的事情,都往赵姨娘身上推去:“夫人,前段时间奴婢家中长辈有疾,赵姨娘用出府威胁奴婢。那时候夫人您、您又在静养,奴婢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是赵姨娘,她故意让奴婢换了菜,然后叫奴婢暗示其他人,奴婢是受了夫人的指使。也是赵姨娘今日交代奴婢,让奴婢怂恿几位小姐给大小姐庆生,再引夫人发现,以挑得夫人和大小姐反目。奴婢都是被迫的,奴婢全招了,全招了。”团圆绞尽脑汁,只恨没有更多的事情可以推到赵姨娘身上。
还有,还有……团圆眼睛一亮,对郑氏磕头道:“奴婢还给赵姨娘做过活血汤。那时候赵姨娘还没有小产,她就让奴婢私下送了不少活血汤过去。所以、所以,赵姨娘是故意小产的!”
团圆相信自己这次绝对是说出了赵姨娘的大错,她抱住郑氏大哭道:“奴婢再也不做这种助纣为虐的事情了,请夫人相信奴婢,请夫人怜惜奴婢。”
郑氏难得一见地没有踢开团圆。
她低着头,看向团圆,话语中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父亲,女儿请您现在就带大夫去为赵姨娘把脉。”苏锦音跪了下去。
苏五姑娘对着父亲苏可立跪下并磕头:“请父亲还大姐姐清白。”
苏三姑娘和苏四姑娘也同时下跪:“请父亲明察。”
苏可立直接转过身,拂袖而去。
郑氏再也忍耐不住,抬头笑了出来:“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她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笑声也变得有些响亮。
花嬷嬷连忙上前想劝阻郑氏,却被郑氏一把推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郑氏笑得前仰后翻,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看着面前的四个女儿,慢慢地道:“七夕情意绵,七夕情意绝。你们想庆祝什么就庆祝什么吧。”
郑氏往房中走去,她的步子有些不稳,踉跄间险要摔到,还好花嬷嬷及时扶住了。
苏锦音看着郑氏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一会。
方才那一瞬间的郑氏,叫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原来她与郑氏真是嫡亲的母女,一样的痴情,一样的愚蠢。
还好,她已经醒悟了。
苏锦音转过身,往外面走去。
苏三姑娘和苏四姑娘连忙追上去。
苏五姑娘也跟着跑。
“大姐姐。”三人一齐喊道。
苏锦音回过头看三人,温柔地笑道:“多谢三位妹妹,我想回房休息了。”
“好,我们明日再来找大姐姐。”苏三姑娘一手拉住苏四姑娘,一手拉住了苏五姑娘。
苏锦音朝妹妹们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这一番折腾后,天『色』早已暗得如墨『色』一样浓。止薇的灯笼在前面摇摇晃晃地照着,微凉的风从苏锦音的袖中灌入,吹得那衣袍有些飞扬。
苏锦音的视线有些模糊,却不是因为火光明灭,而是因为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
她今日布了一个局。但只有苏五姑娘是她借白姨娘的手安排如此。止薇是意外,苏三姑娘和苏四姑娘更是意外。
不管怎么样,这个生辰,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