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真的听上去离自己极近了。苏锦音紧张地再审视前后左右,发现不远处是个月拱门,而自己的左侧是一堵围墙。所以这声音是墙内院子里传出来的。
不用苏锦音猜测里面还有哪些人,对话声又继续传了出来。
“原来,李姑娘你让我请你未婚夫婿过来,是要说这些话啊。”
这是兰安郡主的声音。
“李姑娘颜『色』倾城、兰心蕙质,于某实在高攀不上。郡主,请恕下官先行告退了。”
苏锦音听到这句托词,下意识就想躲。可这个回廊两头空旷,一目了然,实在没有什么能够躲的地方。
腰间突然传来一股力道,苏锦音捂住自己的嘴,将惊呼挡了回去。
她有些惊讶地看向身下,自己被李萧然揽着,竟是跃出回廊,然后落在了树上。这个高度,让惊讶全数变成了惊慌。她不得不伸手拉住了李萧然的袖子。
一个凉意十足的眼风扫了下来,苏锦音被看得想松手,可下方清楚的脚步声让她控制住了情绪。
要真掉下去,才是更加严重的后果。
院子里的声音继续传出来。
“郡主,我真的不想嫁给这位于大人,还请您帮帮我。”李云筠在哀求兰安郡主。
苏锦音躲在树上,不仅能听到李云筠的声音,而且能看到她的动作。
院子里,李云筠拉着兰安郡主的手,正诚恳哀求道。
兰安郡主看着李云筠,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她笑『吟』『吟』地问道;“李姑娘这话就太让本郡主伤心了。本郡主不是帮你请了于大人过来吗?”
“虽然于大人听了我的话,很有可能会去跟我母亲退亲。但我母亲却未必会同意。所以郡主,还请您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请您帮帮云筠彻底解决了这桩婚事吧。”李云筠想伸手再拉兰安郡主的手,却因为面前人的脸『色』改变而僵在了半空之中。
只见前一刻还笑容满面的兰安郡主此时脸上全是嘲讽之『色』,她不再逗弄李云筠,而是直白无比地道:“李云筠你是想求本郡主,去帮你免了泰安雅苑那笔巨额的欠债吗?”
“不,不可能,不愿意。本郡主看起来就是这么愚不可及,让你可以玩弄的人吗?”兰安郡主伸手抓住李云筠的衣襟,将对方拉到自己的面前,她用力攥着对方的衣领,揭穿道,“李云筠,你借本郡主的手想除去苏锦音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以德报怨,绝对不是本郡主会做的事情。让我告诉你,你这桩婚事,绝对不会退掉的。昭慧长公主愿意保媒,你说谁会再去退亲,谁又敢退亲?”兰安郡主说完之后,并没有立刻松开李云筠的领口,反而是更加用力地将李云筠扯到自己的鼻息之间。
“你完了。”兰安郡主说完这句话,才松开李云筠。可在松开李云筠的一瞬间,她居然双手用力把李云筠的衣襟一扯,然后将对方推倒在地。
女人的力气当然不足以撕扯坏一件衣服,但崩掉一颗扣子是毫无困难的。
坐倒在地的李云筠脖口衣襟略开,一片衣领往下耷拉着,这模样好不引人猜想。
显然,李云筠也想到了兰安郡主的意图。她捂住领口,重新爬起来,却又不敢站立,只能变成下跪的姿势,然后对兰安郡主道:“郡主,云筠绝对不敢利用郡主。云筠对付苏锦音,只是想讨郡主您的欢心啊。”
“好啊。你这么忠心本郡主,那就继续讨本郡主欢心,按照婚事出嫁吧。”
兰安郡主扬声吩咐:“来人,给本郡主送李姑娘回去。”
“不,郡主,我不能就这样走。郡主,求求您!”李云筠被进来的侍女拉住,不甘心地喊道。
她今日这些婉拒婚事的话已经彻底得罪了那个所谓的未婚夫婿,如果她还这样衣衫不整地出去,流言会压死她的!
李云筠已经能够想象大家会说些什么样的话了。
“李云筠和这位于大人情投意合,上次去张府,两人就是一齐去的。”
“李云筠和于大人在张府幽会了,李云筠还衣衫不整。”
“李云筠因为私会情郎所以被于大人不喜呢!”
这些话一句比一句恶毒,李云筠简直无法想象铺天盖地全压下她时,她会怎么样。
现今,李云筠就已经有些魔怔了。她见自己被拉到了月拱门处,兰安郡主还没有吩咐侍女停手,就知道这女人不会发善心了。
李云筠大喊道:“你不是主人,你有什么资格逐我回府?你说我算计你,你才是最开始算计我的人。堂堂郡主,居然要靠算计别人来得银子,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还不堵上她的嘴?”兰安郡主不悦道。
苏锦音抬头看向李萧然,她不知道此刻李萧然有没有后悔算计这个妹妹。
“没后悔。”李萧然没有出声,但口型分明就是这三个字。
苏锦音没有想到李萧然居然看懂了自己的眼神。
她忙低下头,不再与对方对视。他能看懂自己的眼神,她却看不懂那寒冽冰冷下还有什么。这种知己不知彼的态度,让苏锦音觉得很糟糕。
待兰安郡主也离开后,李萧然就搂着苏锦音重新回到了回廊之中。继续搂住苏锦音的腰,带着她回到了平地。
这一次,未等苏锦音挣扎,李萧然就放开了她。
他依旧问她那个问题,第三次问这个问题:“如何,谢礼满意吗?”
苏锦音答非所问:“她在家中也算计过你吗?”
否则,你怎么这样对付她?苏锦音回想去靖北将军府为李萧然治病的事情,深觉得这位李二姑娘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自找的。
面前的人骤然走近,苏锦音连忙后退。
她与李萧然原本相对而立,身后就是那墙壁,如今退无可退,竟是完全紧贴在了墙上。
李萧然仍在走近苏锦音,他低下头,然后用手勾起苏锦音的下巴道:“苏姑娘想明白了就好。这内宅算计的手段,男人不是不懂,只是大多数时候,都懒得与你们计较罢了。”
“还有,很不巧,我也和兰安郡主一样,讨厌被人利用。这次算是偿还你治病的恩情,下一次,就莫怪我出手无情了。”李萧然说完之后,就松开苏锦音,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去的马车上,苏锦音一直在想李萧然那些话。她并不是在意这再也不可以利用李萧然的警告,而是那句“男人不是不懂”。
苏锦音额头微蹙,想起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来。
母亲郑氏是有病的,苏锦音自清泉庵学音道后就确定了这一点。但十几年的身心备受苛刻,一句母亲有病并不能抵消苏锦音心中的怨意。可郑氏这病一日不愈,她与郑氏之间的矛盾一日就不会消除。
难受的人,除却她和郑氏,还有,夹在中间的大哥哥苏明瑾和弟弟苏明瑜。
“小姐。”止薇端了杯热茶过来。
苏锦音却是摆了摆手,表示并不想喝。
止薇就拿了个枕头放在苏锦音的手肘之下,更方便她能撑额思索。
苏锦音问道:“止薇,你知道夫人最近爱做什么吗?或者有什么能吸引夫人出门的事吗?”
止薇答得很快:“小姐,夫人最近很喜欢听人说一些战场上的事情。大家都传,说边关大捷,大少爷肯定要回来了。”
“你去找个女说书先生,让她按照我说的办。”苏锦音吩咐道。她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她并不为郑氏,而是为她的大哥哥,为她的弟弟。
还有,那一句“广施医道”,她实在做得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