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前世相识的人,看这世初识的人,好像有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苏锦音望着面前的庆王,有种分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时何地的感觉。
秦子初亦顺着苏锦音的视线看过去。他见到是叔父秦凉过来了,就推荐道:“叔父,我这书童略通些医术。今日见叔父颇有疲态,不如让她替您调理一下?”
“不必了。我来寻你,是另有要事。”秦凉甚至都没有看苏锦音一眼,就对自己身后人道,“你们都先退下。”
这个做法,显然是要苏锦音也出去的意思。
秦子初只好对苏锦音道:“那你也先出去吧。”
苏锦音从秦凉身边走过,她能感觉到他真的半分目光也没有给自己。
说不失望是假的。
大抵是前一次庆王认出自己太快,这一次苏锦音就忍不住怀揣了些期待。她转头看向房中的两人。秦凉和秦子初对面而坐,秦子初给她的是背影,而秦凉,正全神贯注在和秦子初商讨事情。他的目光完全落在眼前的桌面上,桌面上似乎放着一张什么图,他的手指从一处滑到了另一处。
倾心于战事的庆王才应该是真正的庆王,那个因为自己而一时摇摆不定的秦凉,那只是一个错误而已。
苏锦音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前走去。她才出院门,就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了。
“哎,你跟我来,正好少人呢。”那人一身士卒打扮,腊月寒冬的,额头却有着汗。
他见到苏锦音脸上就『露』出欣喜的神情,一边拉着苏锦音往旁走,一边还试图去捏她手臂上的肉:“瞧着你这小身板,到时候少抗点吧。”
苏锦音躲开了对方的动作,一脸忐忑地问道:“我们家殿下还在里面,请问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这么见外做什么,你们殿下和咱们王爷是一家人,咱们也是!”说着话,那士卒就要来与苏锦音勾肩搭背。
苏锦音又连忙躲开。
这时候士卒有些不高兴了,他停住脚步,颇为不悦地问道:“你是不是嫌弃咱们?京城来的就了不起么?”
“没有没有,不过是我担心拖累大家,我力气不太大。”苏锦音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然后装作羡慕的样子道,“还是大哥你好,手上有劲。”
士卒的脸『色』这才好了些,他指着前面道:“来吧,咱们在搭建比武台子,你过来搭把手。不用你搬,你就扶着好了。”
士卒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催促道:“快点,听说姜国使臣都在路上了。别他们到了,咱们连个台子都没弄好,平白叫人看了笑话去。”
苏锦音也知道这会是躲不过的,她硬着头皮跟上去。
那士卒是个颇为健谈的,在前方带路的时候,嘴里也没个停歇:“咱们王爷这次追得姜国人屁滚『尿』流,他们姜国人素来小肚鸡肠的,铁定要起比武的绊子。咱们索『性』就准备好,随时恭候。”
苏锦音越听得多,就越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只怕这次姜国人过来,顺带就会把葳蕤公主的事情提了。
她问道:“咱们这府好像不太大,也不知道住不住得下姜国的所有使臣们?”
“切,他们能来多少人?再说了,他们真来了,难不成都要让他们住进来?听说使臣就是一个,然后可能带两个护卫吧。”士卒说完,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搭建台子处。
他递了根拳头粗细的长木头给苏锦音,道:“你把它扛到那里去,然后人靠着站着就行,这样省力。”
这木头瞧着是细,但重量却远不像瞧着那般。苏锦音虽然做了下准备,可依然被木头压得险要摔倒。
她歪歪扭扭往旁踉跄了几步,勉强站定。树木抗在身上都觉得腿要断了,更别说还要走那么一段路了。
苏锦音感觉自己后背、脖颈处一下子全是汗。
那士卒却没觉得不妥,他自己一下子扛了三根同样粗细长短的木头走在前面。
待他把自己身上的木头放好了,回头这才发现苏锦音还在原地。
“你怎么不走啊?”士卒催促道。
“我走了。”苏锦音咬着牙关答。
她确实是走了,就是走的距离很近很近,相当于闺阁女子迈步的三步距离罢了。
那士卒折回来道:“你真是没用!我来吧。”
他说着就把苏锦音身上的木头要扛过来,可因为旁边有个人正好也扛着长木过来。
“躲开!”扛木头走过来的人喊道。
这前一个士卒,原本将苏锦音肩膀上的木头握住了,可这个突然状况却让他只能暂时又放弃了扛过去。
他先躲到了一边。
“你也躲开!”扛木头的人还在喊。
苏锦音已经分不清楚自己脸上的是眼泪还是汗水了,她哑着声音道:“我走不动啊。”
“那你蹲下!”扛木头的人又喊道。
他说话间,那长木的尾端已经扫向苏锦音头顶。
苏锦音连忙蹲下,她手上力气把握不住,肩膀上的木头一头挨到了地上。
总归是没有被撞到。
松了一口气的苏锦音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脚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了。
她本来就力气不够扛起肩膀上的木头,再加上这时候人还下蹲了下去,要扛起木头就更困难了。
苏锦音想求助先前拉自己过来的士卒,却因为扛着木头的原因也没有办法转身去看。
她艰难地想尝试扭头看看,却突然感觉到肩膀上一轻。
这下终于可以站起来和挺直背了。
苏锦音忙想站起身,却人因为蹲的时候姿势不太好,第一次没能顺利站起来。
她又尝试了一次,终于站了起来。
“你不适合做这些。”
熟悉的声音印入耳畔。
苏锦音满面讶然地发现站在自己前面,替她扛了木头过去的人正是庆王秦凉。
“王爷!”那最初的士卒此刻终于出现了。
他忙不迭地把木头接过去,并解释道:“我看这边缺人,就暂时叫了这个小兄弟过来帮忙。”
秦凉看了士卒一眼,道:“二殿下这次没带什么近身服侍。以后他的两个书童就都别使唤了,省得二殿下不方便。”
士卒忙用力点头称是。
秦凉转过身,看向面前的苏锦音。
“你家主子已经回房休息了,你赶紧过去吧。”他这次倒是看了苏锦音一眼,但目光仍旧没有过多的停留。
苏锦音点点头,怀揣着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酸涩,转身往前方走去。
她是不好去秦子初房间的,毕竟二人男女有别,她也不是真的服侍他的书童。
还有,书童哪里是近身服侍人的?
苏锦音突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方才听错了,庆王不是称自己为书童吧?他或许说的是下人?
算了,这些都并不重要。
走在前面的时候,苏锦音有回头的冲动。但她的理智拼命在扼制她。
最终,理智还是失败了。
就看一眼,苏锦音跟自己这样说。
她转过身,想看看庆王秦凉的背影,却意外与对方的眼神正好撞上。
他注视自己离去的模样,竟让她又有了错觉,他好像看的就是苏姑娘,而不是书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