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李元之忽然大声说，“他用马车送姜娘子出城？”
四个小豆丁还是第一次见李元之大声说话。
不约而同停下各自手中的事，转过来静静看着他。
李元之自觉失态，重新端起茶杯，稳定心神。
“哦，我是说，姜娘子并不喜欢麻烦别人。”
“这位姓陈的……陈先生，他跟姜娘子只见过两次面。”
“何以自来熟的非要用自己的马车送姜娘子？”
这番话姑且算是有理有据，孩子们都天真的相信了。
刘勇笑着说，“娘跟李先生说的一样，她本来不想麻烦人家。”
“但陈先生说，去城西有事，正好顺路。”
李元之不由冷笑，“哼，但凡是想去的地方，怎样都是顺路的。”
发现四个孩子又直勾勾盯着他，李元之淡定地转移话题。
“来，让我看看你们写的字。”
此事就此揭过。
麒麟巷，柴扉。
陈升翻看着一沓新写成的毛笔字，满意颔首，“不错啊，笔力沉稳多了。”
他抬眸看向身侧，笑着夸赞：
“几日没看你写的字，就有所进益了。”
陈大伟笑着说，“八叔是不是答应我，临摹完这几张碑帖，写的让你满意。”
“就能许我一个要求？”
陈升一挥衣袖，大气道，“当然，无论是我书房中的孤本，还是我收藏的那几方古砚，你都可从中挑选。”
陈升对自己的侄儿已经相当大方了。
他手中的藏书孤本、知名的古砚，随便挑出一件来。
不仅让读书人如获至宝，更能在市面上轻松开出高价。
但陈大伟为人仗义，并没有忘了自己此行是受朋友之托。
他犹豫了一下，说，“八叔，我不想要书籍和砚台。”
陈升温和的笑了，“那你想要什么？”
“我记得你之前看上我那套投壶的玩意儿，莫不是想要它？”
陈大伟眼睛一亮，“是……”
他想到只能提一个要求，又改口道，“也不是。”
“我想问八叔讨要你花园里的一件东西。”
“花园？”陈升疑惑，蹙眉道。
“你不是向来对那些花草不感兴趣么？”
不过他向来心疼这个侄儿，也就爽快地说，
“到底想要何物，你直说就是了。”
陈大伟咧着嘴巴傻笑，“我想要一截湘妃竹。”
柴扉花园里种的湘妃竹，都是三年前陈升托友人从南方运来的。
这些竹子对京城有些水土不服。
经过陈升悉心栽培，精细养护，最后总算成活了五棵。
陈升对这五棵湘妃竹的宝贝程度，不亚于无名茶楼里那些兰花。
陈升一怔，说，“你想把竹子移栽到你家去？”
“不过如今寒冬时节，竹子挪动了也无法成活。”
“你还是换一样东西吧。”
陈大伟笑的更加心虚。
但他还是壮着胆子说了实话，“活不活无所谓，我要竹子，不是为了种在我家院子里，八叔只要给我砍掉一截就够了。”
“什么？”陈升惊的站了起来，“砍掉一截？！”
陈大伟低头看着地面，根本不敢直视自家堂叔。
既然受人之托，他总要把该说的话说完，“就是刘勇……”
“他想给姜姨做一支趁手的硬笔，欧阳老夫子说，湘妃竹合适。”
“哦，不过他们说绝对不白要，他们出钱买！”
陈升听到了关键，“你说，是姜娘子要这湘妃竹？”
他语气恢复如常，坐回了椅子上。
陈大伟规规矩矩地回话，“不是姜姨，姜姨就想做一支笔，没找到合适的材料。”
“刘勇他们就商量着，要想法子替姜姨寻了来。”
“因为不知道能不能成，这事儿得保密，连姜姨都不能告诉呢。”
“哦？”陈升勾起嘴角，低声自言自语，“原来是她想要的东西。”
“这倒是个不错的惊喜。”
陈大伟没听清楚，不解地抬头看过去。
陈升笑道，“哦，我是说刘家那几个孩子很有孝心。”
“你作为他们的朋友，也很仗义。”
陈大伟喜出望外，“八叔，你这是答应了？”
陈升微笑颔首，“是，反正竹子砍掉一截也不会死。”
陈大伟高兴地就往外跑，“我得赶紧告诉刘勇他们去！”
陈升却叫住他，“等等，”
陈大伟停下转身，乖乖地垂手站着听。
陈升说，“我可以将竹子送给他们，不过有一个条件……”
姜小花回到家时，屋里已经掌灯了。
她推门进屋，屋内的暖意加裹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姜小花深吸一口气，笑道，“好香啊，你们煮什么呢？”
四小只听见动静，已经跑出来迎接。
“娘亲!”小苗苗手里举着半个橘子，垫着脚尖往上举。
“娘亲快吃，我尝过，这个橘子可甜可甜了！”
姜小花笑着弯腰，噙住橘子，吃了下去，“嗯，真甜！”
刘光站在后面说，“李先生在屋里煮粥呢。”
刘明补充，“山药小枣粳米粥。”
姜小花随手把买来的东西，边往进走，说，“李先生怎么不等我回来，自己就做上饭了？”
李元之正在炭炉边站着，悉心盯着砂锅里的粥。
他应了，“天冷，你在外面忙了一日，回到家总该让你吃口热乎的。”
姜小花也跑到炉子边，搓了搓手，歪头望着李元之，笑道：
“回家就有现成的吃。”
“我可真有福气，感觉家里像是多了个田螺姑娘？”
孩子们都听过田螺姑娘的故事。
小苗苗拍手笑道，“可惜李先生不是个漂亮姑娘，应该叫田螺公子！”
刘光也笑了，“田螺公子？这个好！”
李元之无奈叹息，却丝毫不生气。
姜小花看了看锅里的粥，发现已经快煮好了。
米粥雪白粘稠，切碎的山药，黑红色的小枣点缀其中。
她由衷称赞道，“做的不错啊。”
“当初遇见你时，你可是连生火烧水都不会的人。”
李元之嘴角勾起愉快的弧度，“要不然说耳濡目染呢。”
“跟着你这么久，我要是连最简单的米粥都不会煮，岂不是蠢材一个？”
“不不不，”姜小花说，“你是天才。”
“不止简单的米粥，如今都会换花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