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升挥手让下人去把湘妃竹拿来。
他对刘勇说,“今早上我已经命人砍了一段。”
“差不多有一根竹笛的长短,不知是否合用?”
刘勇站起来,说,“只是做一支笔,足够用了。”
他说着,上前两步,将图纸呈给陈升。
陈升展开图纸,看的很认真。
他对硬笔是好奇心,不仅仅是因为姜小花。
也有他自己喜好的因素。
陈升看着图纸,时而蹙眉,时而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样设计真是妙啊。”
他抬眸看向刘勇,“我原以为硬笔有什么大不了?”
“无非就是一根细棍子的形状,方便写字。”
“像市面上的画粉、炭笔等等。”
“如今看了这图纸,才知道另有巧妙之处,是我想的狭隘了。”
刘勇笑道,“并不是先生狭隘。”
“这原是家母自己想着画出来的。”
“她还说能不能做出来,做出来的效果是否如她所愿,都尚未可知。”
最近姜小花时常在外行走。
只要遇见孩子们没去学堂的时候,她就会把刘勇带在身边。
而刘勇也不负所望,待人接物、礼节进退、察言观色、算数记账等各方面都有很大进益。
不过刘勇与陈升说话时态度诚恳,全然没有学到那些虚以为蛇的习气。
这就难能可贵了。
陈升打量刘勇,赞赏道,“你比上次见面时,倒是更加沉稳了。”
刘勇自我打趣道,“母亲送我去书院,受欧阳老夫子教导了这些时日。”
“我若是越活越回去了,那真是对不起太多人了。”
陈升颔首,“你很懂事。”
他又看向刘光、刘明、小苗苗,依次问他们叫什么,喜欢什么等等。
有大哥在前面打了样板,三个小豆丁都对答如流,并没有怯场。
而赵家宝和林福丁虽然没有受到正式邀请。
陈升对他们也没有厚此薄彼,含笑问了几个家常问题,也算是相识了。
众人正在谈笑间。
仆从捧着一个托盘来,上面正是一段湘妃竹。
还有仆从捧着刻刀、磨石、砂轮等工具,依次摆放在临窗的长案之上。
孩子们从看见那节竹子时,眼睛就定在上面了。
原来这就是湘妃竹,果然有斑斑点点的暗紫色,犹如血泪印痕。
陈升笑着问刘勇兄妹几个,“你们打算何时动手?”
刘勇说,“自然是越快越好。”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现在开始。”
陈升当然答应。
本来今日大家聚集在这儿,目的就是为了用湘妃竹制一支笔。
“你们去做吧,想用什么工具请随意。”
“若是不够用,尽可告诉我,我再让他们去寻。”
刘勇道了谢,却站着没动。
因为在他拿起那根竹子之前,必须钱货两清。
刘勇认真地问,“敢问陈先生,这节湘妃竹价值几何?”
陈升一愣,下意识先看了眼陈大伟。
之前他特地跟侄儿说了,只要能让他看见做硬笔的过程,竹子就当礼物奉送。
陈大伟无奈道,“八叔的话,我跟他们说了,可……”
刘勇说,“陈先生可别怪大伟,您的好意,他已告知我们。”
“但湘妃竹本是先生的心爱之物。”
“先生肯割爱,已经是一番盛情了。”
“我们要是再白拿您的东西,那太厚脸皮了。”
刘光无需大哥暗示,也咧嘴笑道,“况且这是我们要送母亲大人的礼物。”
“要是都依靠陈先生,哪能显出我们的心意呢!”
这些话都是他们昨日就商量好的。
拒绝的合情合理,既不生硬,也不会拂了陈升的面子。
陈升听了,果然不再坚持白送。
但对于出个怎样的价钱,他又陷入了为难。
陈大伟也早有准备,凑到陈升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八叔,我们当初向欧阳老夫子请教,什么材质适合做硬笔。”
“老夫子随口说了湘妃竹的价钱,一根湘妃竹做成的短笛差不多三千钱。”
陈升了然,心下玩味,原来这几个小家伙把什么都商量好了。
于是他说,“只是一截未经打磨的断竹而已。”
“就一千八百钱,如何?”
既然孩子们执意要花钱买,他必须尊重。
于是出一个折中的价钱,最为合适。
刘家四个小豆丁相互看着彼此,都露出惊喜的笑容。
他们攒的钱,正好是一千九百文,买了竹子,还余下一百文呢。
大家把铜钱从各自的书包里掏出来。
在茶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刘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没有把铜钱串起来。”
“还得请陈先生点算清楚。”
陈升面对认真的孩子们,也会认真的对待。
他叫来了一个仆从,命他将铜钱当众点清楚。
一千八百文,不多不少。
如此就算钱货两讫,刘勇这才放心地开始做硬笔。
东市外,李元之在铺子里停留了半日。
他看似不用做体力活,但杂七杂八的事加起来可不少。
木头隔断没有完全按照图样做,地砖也有一片贴错了。
李元之不得不再次与工头沟通。
终于说好了重新做,他还得亲自选材料,紧盯着施工。
生怕工人再次失误。
进行了一会儿,又发现之前买的钉子错了。
李元之不想减慢施工进度,只能亲自跑去换。
一直到中午前后,工人们要去休息吃饭,李元之才得以喘息。
他出门到对面烧饼摊子看了看,“老板,两个芝麻盐酥烧饼。”
老板笑着应了,一边忙着烤饼,边说,“这一炉就快出锅了。”
“还请客官稍候片刻。”
李元之点点头,目光落在旁边那家店。
这就是姜小花说的那家杂耍舞乐坊?
周围还是圈着围挡,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形。
李元之想着卖烧饼的老板可能了解一些情况。
就状似不经意地问,“这家店我记得早就开始动工了,怎么还没开张。”
老板随口道,“嗐,还说开张呢。”
“每天清晨我出摊,都能看见他们搬进搬出。”
“一捆一捆的木头搬进去,再一筐一筐的搬出来。”
“到现在还没停呢,也不知道忙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