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上忽然安静下来。
白凡又转向板栗道:“王爷查不出下官罪证,就说下官居心叵测。真是可笑!让下官告诉王爷内情:因为下官根本就没有阴谋,也没有害人之心!你们当然无从查起。董小翠之死完全是意外,掳掠大苞谷更是因为你张家。除此外,下官行事坦坦荡荡。除非你想栽赃,否则如何能查出下官罪证?”
他再次转向百官,高声道:“这世上从没有不露破绽的阴谋,但是,如果根本就没有阴谋呢?”
板栗和葫芦怔住,张杨和赵耘就更不用说了——之前,白凡辩解了许多,他们都不相信;但是,这一番说辞,他们却信了。
他们都知道济宁侯高远是个什么样的人。
英王看着白凡,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文武百官中,年轻的就不说了,那些老臣,凡是与济宁侯高远有过交往的人,都在心里深深惋惜,他们知道白凡说的都是真的。
永平帝忽然觉得很不舒服,他想起了那个人。
“白爱卿此言实在牵强。且不说送还张家儿子有许多方法,就说当初玄武王和玄武将军在小青山遇见的追杀,若说与白爱卿没有关联,谁会相信?白爱卿还是将内情悉数道来,否则,恐不能令人心服。”
白凡冷笑道:“是皇上不相信吧?”
这语气有些不敬,永平帝脸一沉道:“不错!朕确实不信。爱卿还是从实说来,朕也好公断此事。”
“公断?”白凡呵呵笑道,“上次白凡还是白凡时,任张家郑家如何使力,也不能把下官怎么样;当白凡变成高凡时,就算案情尚未明朗,也立刻身陷囹圄。皇上让微臣如何相信,皇上会公断此事?”
永平帝听了一滞。
英王厉声喝道:“白凡。敢如此对皇上说话!”
一边用眼睛盯着他,期望他不要如此强硬对抗。
白凡恍然未觉,也不诚惶诚恐,继续问永平帝道:“皇上可知微臣祖父当年因何不辅佐皇上,却辅佐宁王?”
永平帝心想朕如何知道。
白凡自顾道:“因为祖父说,皇上心胸不如宁王宽广。不是明君。”
景王和英王、王丞相和赵耘同时出声喝道:“大胆!”
这人不想活了!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看来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永平帝鼻子里直冒冷气,端正身子傲然道:“哦?可惜的很,朕不但君临天下,还掌管大靖江山二十余载。并且开疆拓土、令四方来朝!如今朝中文臣武将荟萃,百姓安居乐业,功业不输太祖。你祖父在地下怕是后悔自己眼瞎了。”
他理直气壮,因为这些功业是无可否认和抹煞的。
群臣当即齐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永平帝听着群臣的呼声,轻蔑地看着白凡:他堂堂帝王,会被一两句话激怒吗?
然而白凡却哈哈大笑道:“若不是周楠,皇上能坐上这龙椅?宁王不是输给了皇上,是输给了周楠。可惜呀,老宰相一生兢兢业业,到头来。最得意的弟子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抄家流放。也不知他经历此事后,有没有后悔过当初的选择。更可笑的是,皇上所谓的开疆拓土。恰恰是被抄了家的张家和郑家打下来的。如今皇上更对玄武王和白虎公忌惮不已……哈哈哈……”
他才说了两句,英王和王丞相等人都觉得不妙,纷纷喝止。
然白凡语加快、声音提高。硬是把这话当着百官的面说完了。
张杨和赵耘尤其心惊——这话太戳君心了!
明知是离间之言,也难免不落入圈套。
永平帝终于色变,浑身哆嗦,抖手指向白凡道:“你……你好大的胆子!”
英王大怒,喝命殿前侍卫:“将白凡舀下!”
立即从殿外冲进两个龙禁卫,将白凡舀住,去了官帽,扒了官服,压倒跪在大殿中央。
白凡犹在大笑道:“济宁侯真有卓识远见。”
板栗走出来拍手笑道:“好!好!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原来报复我张家只是小手段,暗地里却有大阴谋。当着百官的面离间君臣,还真不是一般的胆量!”
永平帝强笑道:“幸得我君臣一心,不受奸贼蛊惑。”
然语气远不如刚才那么理直气壮。
王丞相出列,肃然道:“白凡用心险恶,望皇上不必介怀。古来明君不怕出错,贵在知错能改。皇上身为一国之君,终日夕惕若厉,便有些许差池,也是心系天下所致。皇上不仅为张家平反,重用玄武王和白虎公,更是饶恕了谋反的荣郡王家人,还有胡家人。如此襟怀,远宁王!”
这话听得永平帝几乎热泪盈眶:还是有人懂他的!
他并不是孤家寡人!
张杨和赵耘也纷纷出列,历数皇帝诸般功业,竭力扫除他心中的阴影。
永平帝欣慰地点头道:“吾等君臣一心,奸贼无隙可乘。”
说完,朝白凡喝道:“你还有何话说?”
白凡冷笑道:“皇子争夺皇位,本来平常。唐朝太宗皇帝登基后,对前太子建成的旧臣,如魏征等,无不优待,然皇上却灭了高家满门,岂能称为明君?”
板栗不屑道:“高家辅佐宁王,魏征却是按礼制侍奉太子,乃是纯臣,岂能相提并论?”
永平帝再颔,觉得玄武王此言十分合心意。
他不耐再问,命人将白凡押下去,依旧由刑部审理,务必要问出其对张家的阴谋。
他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张家,明显是卖人情,他也在竭力弥补君臣间的裂痕。
白凡又大笑道:“都已经金殿御审了,又何须费事?诸位想问什么,直接问便是,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年济宁侯遇难前,曾给老宰相送了封书信,说他留下两颗棋子在世,看他的弟子要如何应对。如今,这可是对上了!”
此言一出,金殿上落针可闻。
张杨看着白凡嚣张的模样。忽然颤声道:“你不是白凡!你是谁?”
板栗也觉不对,一步跨到白凡面前,劈手揪住他的衣领喝问:“白凡呢?”
永平帝惊得面无人色,霍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众臣只安静片刻,跟着一片哗然。
英王眉宇间一片凝重。对上躬身道:“请父皇下旨,命刑部和大理寺严审此人;再令白虎公将全城戒严,搜舀逆贼白凡;再派玄武王将出京各条要道守住。严加盘查,防止其党羽走脱。”
他一口气说出一连串的应对措施,惊醒了永平帝,急忙道:“传旨,按英王所说拟旨!”
景王见此情形,不禁神色异样。
白凡大叫道,要说就在金殿上说,若是到了刑部。他就什么也不说了。
正闹着,殿外有人报“玄武将军求见”。
小葱虽然是玄武将军,又被特许可随时进宫。日常却只去后宫拜见太后和皇后,非有重大事情,绝不会在早朝时候上金殿面君。
永平帝越觉得不安。忙道:“快传!”
等一身麒麟衣甲的玄武将军走上大殿,白凡笑道:“将军也来了?”
小葱凌厉地盯了他一眼,便上前拜见永平帝,然后递上一份奏折。
永平帝接过太监转来的奏折,只扫了一眼,便大惊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葱沉声道:“今早起,就现不见了。”
永平帝猛拍御案,对王尚书厉声道:“将这人带去刑部,会同大理寺卿张杨严加审问。若是不招,朕特许你们用任何刑法!”
王尚书心中一沉,急忙道:“臣领旨!”
板栗和葫芦心头蒙上一层阴影,不知出了何事,皇上和小葱都不明说。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便是皇上想隐瞒,这个白凡也不让。
他大笑道:“都说了不必费事。本官就在此招了便是。皇上这么折腾就不怕耽误工夫?不就是郑家紫茄姑娘不见了嘛,是也不是?”
此言一出,凡是跟张郑两家相交相亲的人都目瞪口呆。
葫芦一个箭步跨上前,单手掐住白凡的脖子,阴森森地问道:“我妹妹在哪儿?”
嘴里这么问,手上却加劲,掐得白凡两眼上翻,别说答话了,就连出气都没了。
板栗小葱一齐阻止道“不能掐死了。”
大殿上乱将起来,张杨、赵耘、李敬文等人纷纷围到葫芦和白凡身边,又是着急又是生气。有劝葫芦不要慌的,有叫板栗赶紧派人去找的,张杨和赵耘则询问小葱详情。
永平帝怒喝道:“白虎公,放开他!”
葫芦松开白凡,却依然恶狠狠地盯着他,两眼凶光闪烁。
白凡猛喘了几口气,好容易镇定下来,才对葫芦道:“你急什么?本官都说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这着急的工夫,慢慢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完又对永平帝冷笑道:“这满殿君臣,济济一堂,居然不敢面对在下一介文士。刚才皇上还夸口说大靖文臣武将荟萃。哼,真是丢人!”
此言一出,群臣纷纷喝骂。
永平帝挥手制止,怒喝道:“你是谁?”
白凡猛然扯下脸上面皮,三两下揉搓,就换了一张面孔。
板栗葫芦小葱看呆了,齐声叫道:“曾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