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江醉是对的,春天的雨,在这一刻定格。
铅灰色的阴霾被阳光破开。
空气里弥漫着雨水浸入泥土的湿漉味道。
天突然晴了。
来不及解释。
来不及微笑。
此刻阳光正好。
吴斜突然被少年拉着手腕,穿过人群,朝着门口跑。
怀中鲜花轻晃,玻璃处投射进来的阳光打在少年郎的身上,风吹起,发丝飞舞。
他在笑,笑的恣意张扬。
“婆婆!我先跟我哥处理点儿私事!麻烦您再煮六碗糯米团子,我们20分钟之后过来吃,多加糖嗷!”
活泼肆意的声音话落。
少年带着青年迎着骄阳,朝着前方的路途跑。
他的动作太过轻狂,太过嚣张。
他就像是突然一时兴起,觉得这里的氛围不够好,便准备带青年去寻找另一个好的煽情地方。
说来也是好笑。
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高挑身影,被一个到只到他脖颈处的少年拉着跑。
竟然不挣扎,不停顿。
少年只轻轻一拉,他就跟着少年往前跑。
似是不在乎前方到底有何险阻,也不知少年要将他带到何方。
那双深海般暗沉的眼睛落在少年身上,怀里鸟语花香。
铃铛——
风铃声响起。
他们跑出了门外,迎向了骄阳。
外面的天果然晴了。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
让两人金灿灿,暖洋洋。
哔——突然一声哨响。
阳光落在大地,槐花香气扑鼻。
古旧的小巷,无数白鸽振翅飞翔。
那是陆爷爷养的几十只白鸽,它们在此刻朝着阳光飞翔,冲破了自由的条框,驶向没有阴霾的远方。
鲜活的少年,腐朽的流浪者,圣洁的白鸽,带着生命力的花朵。
此刻。
风起。
游戏开场。
亲爱的,准备好和我一起去远航了吗?
我想你准备好了。
那么跟着我。
我们一路往前。
向着阳光。
向着自由。
向着真相。
开始起航!
阳光下,少年白色衬衣随着它的跑动飞扬起来,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
吴斜听到他这样讲:
“臭老哥哪里有厕所啊?!刚刚在店里我没好意思当了那么多人说,快快快!快带我找厕所,我快憋死了!!!”
“啊啊啊!早知道就不吃了三个冰激凌,还有两杯冰可乐了!哥快快快!我快憋不住了!快帮我找厕所!!!”
梦幻场景瞬间被打破,话题转换太过于快速。
吴斜脑子受创,一脸迷茫。
啥?
厕所?
他抱着少年刚刚塞到他怀里的一大束风信子,脑袋上顶着几根刚刚白鸽振翅时落下来的羽毛。
满脸茫然的看向那拉着他漫无目地的往前跑的少年。
或许是他的茫然和懵逼太过于浓重。
少年察觉到了他的迷茫。
他转头,看到青年脸上这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对着他嚣张鲜活的呲了呲牙:
“你别瞅我了,刚刚的账我还没找你算呢!赶紧给我找厕所!!!要不然我快尿裤裆了!你给我洗裤子啊?!”
古怪,古怪,太过古怪。
张狂,张狂,太过张狂。
少年好嚣张。
江醉身上有一种从骨骼血肉、甚至是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独有魅力。
那就是让人不由自主的、完全是下意识的想要听从他的指令。
而且此刻的话题太过古怪,气氛太过迷茫。
吴斜听到少年的话,几乎是下意识的带他去找厕所。
可他刚跑了两步却突然想到什么,一脸难言:
“离这里最近的厕所最近的也得有半公里。”
“啊?!”听到这个消息,江醉脚步瞬间停顿。
他嘴角瞬间扁了下来,一点儿也不见外的抓着吴斜的袖子,苦着脸说:
“可是我真的憋不住了,我想尿尿!我要嘘嘘!”
或许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本就因为睡眠不好,有些迟钝的脑子经过了太多次的创击。
吴斜看着眼前尽管过了三年,对自己也一点儿没有生疏感觉的人,也没感觉到突兀。
他看着眼前小少年脸上难受的表情,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连忙捧住他的脸,手掌在他背上轻拍,口中不自觉的哄:
“别急,别急,哥哥给想办法,哥哥给想办法。”
“快点儿想,真憋不住了。”
背上的手掌太过温柔,江醉鼻尖一酸,语气不自觉的带上点撒娇。
他把脸埋在青年的手掌,用手轻推搡着他的胸膛:
“快想,快想,臭老哥快想,真的要憋不住了,到顶儿了快。”
杭州是吴斜的故乡,他在这里生活了20多年,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这附近确实没有厕所,但是有一个地方。
吴斜眼眸一闪,拉紧少年的手,带着他往旁边的小巷子里跑:
“走,前边能上!”
“噢耶!”江醉眼睛一亮,立马跟上。
“快走,快走,快走!”
少年意气风发,尽管有些沙雕,但确实是不着调。
但是在过了几十秒之后,不着调的少年看着眼前墙角处那到自己腰部的草堆儿,莫名的有些沉默萧条。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旁边的青年,伸手指指前方的草堆:
“大兄die,敢问这是个啥?”
吴斜也有些沉默,他抱着手里的花,缓声说:“厕所。”
江醉:“……”好尼玛一个原生态厕所。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唏嘘,低头无语望草:
“哥啊,你确定我在这儿上厕所了,过会儿不会有一大堆猫兄,狗兄过来啃我?”
吴斜:“……应该不会。”
江醉:“好一个停顿,哥哥,实话实说,咱这儿有人能上的厕所吗?”
吴斜:“周围的店铺有,但是大家都认识你,别的可以尿……咳,可以上厕所的地方真的没有了。”
江醉:“……”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他与眼前草堆上的一只虫子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一会儿。
足足过了一两分钟。
水实在是到顶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吴斜,一脸麻木:
“大兄弟,请你从我的厕所出去,谢谢。”
吴斜:“……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子一片乱糟糟,但是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想笑。
他抱着少年塞给他的花朵,朝着身后走,这里没有监控,是一个静僻的老巷。
他和弟弟幼时玩耍的地方。
不知怎的,少年说想要上厕所。
吴斜脑子里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
古巷很长。
吴斜在中端站定。
他没有回头,感官却无比清晰。
水声缓缓响起。
他听到了少年一句惆怅的轻喃叹息。
“这一天天整的,啥也不是。”
水声悠久漫长,看似憋了有些时长。
吴斜眼观鼻、鼻观心,手指捻着花瓣,慢慢的消化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过了有些时候。
水声消停。
可少年没有声响。
吴斜没有惊慌。
他就站在那里,背对着少年,像一颗亘古巨树,沉稳平淡。
窸窸——
身后传来些许动静。
吴斜偏头,少年有些不自在的脸映入眼帘,耳尖有些红,像是在害臊。
吴斜睑眉,从口袋掏出一袋巴掌大小的没开封的湿巾,递给少年。
他这样讲:“里面没有让你过敏的物质。”
弟弟很爱过敏。
吴斜一直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