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叹了一口气,说道:“张郎君,你是上天赐给朕的礼物吗?前一刻,朕还想让你当我的金吾卫队长,紧接着又想让你当大唐蹴鞠队的队长,现在,朕又想让你当御膳房的大厨。你到底还会多少技艺,每一次都让朕惊艳不已。”
李惊云双膝跪地,诚挚无比地说道:“皇上让草民做什么,草民便做什么,只要能看到皇上开开心心,就是让草民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唐玄宗皱着眉头,把双手交错握在胸前,略显激动地说道:“张郎君,你稍安勿躁,朕一定会给你一个最妥当的位置,既让你可以随意出入皇宫,常常见到朕,又能够拥有足够的自由,不耽误你自己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还让你可以放开手脚给朕办事,为国效力!”
唐玄宗这一番话说出,天子开口,无异于金口玉言,相当于当众给李惊云做出了承诺,飞黄腾达只在转瞬之间。
王公大臣们都纷纷把目光注视着李惊云,充满了发自内心的艳羡。后宫的妃嫔们则纷纷投过来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位年纪不大的少年郎,到底是有怎样的魔力,竟然可以让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说出这番发自肺腑的赞赏之言。
此刻,李惊云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因为,他对中国古代几千年的历史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简直就是一部厚厚的忠臣良将的血泪史。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绝非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的嫉妒之言。如今已经年入花甲的唐玄宗,绝对算不上一个有道明君,他所说的一些话,所作的一些决定,已经很少受到外界的监督和劝阻。
社稷二字,“社”代表了土神,“稷”代表了谷神。之所以用社稷来比喻古代的政权统治,反映的是中国古代君王和臣民以农为本的原始崇拜。
如果说忠臣是利国利民,可以果腹的庄稼,那么奸臣就是蚕食土地养分,却颗粒无收的野草。如今的朝堂之上,忠臣就像庄稼一样越来越少,奸臣则像杂草一样,越来越多,已经没有几个敢站出来劝谏唐玄宗的忠臣良将,全身一堆勾心斗角,阿谀献媚的奸臣。
李惊云自问做不到世人皆醉我独醒,想要出淤泥而不染,最终的结果只会被淤泥所吞噬。毕竟,自己相对于满朝的奸臣而言,绝对是个另类,恐怕会第一时间被他们联手干掉,死的凄惨无比,不明不白。
“草民不敢奢求皇上的赏赐,生怕自己能力有限,辜负了皇上的厚望。君子云‘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草民虽然身处江湖,却可以一心一意地为皇上分忧,而不必处理那些官场俗物,岂不妙哉?”
李惊云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说道,希望能够改变唐玄宗的想法。
唐玄宗默默地点了点头,沉吟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这两句话,忍不住拍手称赞道:“诸位卿家,你们可曾领会到张郎君所说的这句话的深意。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你们身为王宫贵胄,是朕的左膀右臂,理应忧民之所忧,急民之所急。大唐的子民,都是朕的儿女。倘若你们能够出力照顾好朕的子民,便是替朕分忧。当然,如果身处江湖之远,没有能力去照顾朕的子民,也要谨言慎行,照顾好自己,这也是替朕分忧的最好的做法。至于像张郎君这样的青年才俊,理应胸怀天下,不能仅仅满足于照顾好自己,而应该人尽其才,全力替朕照顾广大的子民,这才是真正地为朕分了大忧。”
李惊云没料到范仲淹的这句诗词竟然是这样理解的,不禁后悔不已。细细一琢磨,范仲淹真正想要表达的,便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入世思想,绝不是自己想要过的那种逃离官场,远离纷争的避世生活。自己弄巧成拙,用代表了入世思想的诗句来表达自己的避世想法,真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是砸的又狠又准,一点辩驳的余地都没有。
“皇上教训的是。草民愿意‘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哪怕肝脑涂地,也要全力为皇上分忧!”
李惊云此刻已经是骑虎难下,如果再强行推辞辩驳,恐怕会引起杀身之祸。况且,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解救雅儿的父亲卢公。至于以后的事情,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孺子可教。张郎君果然是出口成章,随便一句话都发人深省,真是满腹锦绣,胸怀天下。”
唐玄宗的双眼闪烁着意气风发的光芒,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的青壮年时期,满腔的热血和抱负,天天晚上批阅奏折到深夜,对朝政大事了如指掌,对臣民的生活格外关注。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样兢兢业业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难道是自己的年纪大了,进取之心弱了,这才厌了倦了,开始贪图享乐了?
话说,那个时候,自己全身上下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一样,晚上无论批阅奏折到多晚,第二天依然能够神采奕奕地上朝听政,而且对各种朝政大事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即便是再微不足道的一件有关朝政的琐碎小事,都足以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并为此绞尽脑汁,还拉着朝中的大臣反复讨论,直至通宵达旦。
那个时候,他最想听的就是大臣们各自发表不同的政见,甚至为此争辩地面红耳赤也不会有多余的想法。第二天,大家还是肝胆相照的君臣,甚至更像是平等相处的朋友。现在,这种不同的声音好像渐渐地销声匿迹了。自己最近这些年说的话,做的决定,很少有人站出来反对了。或许是,自己已经积累了足够丰富的经验,可以毫无偏差地处理那些朝政琐事,而用不着浪费时间、精力和口舌去做那些毫无意义地争辩了。毕竟,如果已经知道了正确的方法,掌握了正确的思路,其他的方法,其他的思路岂非是误国误民,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