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一个月,杜箐对于校园生活的新鲜感已经完全沉淀下来了。她入学前几天的兴奋,与其说是对于大学的新鲜感,还不如说是对于新生活的期盼。而现实告诉她,所谓的新生活其实和过往的日子,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她依旧是那个忙忙碌碌,用尽一切时间打工赚钱的钱串子。在同寝室的室友,热衷于这个社团那个组织的时候,她似乎保有一种惊人的平静和淡定。
她几乎不参加任何学校里非强制的组织,校园中所谓的‘历练’与‘锻炼’,在杜箐看来,不仅没有所谓的成熟,反而有种微妙的稚嫩感。比起在所谓的学生组织间浪费时间,她更加愿意在难得的空闲里到图书馆看看书。所谓的演讲比赛、作文大赛以及大学间所有七七八八的比赛都不能提起她丝毫的兴趣。
那些属于年轻人的争强好胜的心情,早就在年年岁岁的打工生涯里,在那些三教九流的场所里被磨灭得一干二净。一张薄薄的获奖证书远不如软妹币来得有吸引力。
当然,这也不是说杜箐就是个视学习于不顾的学渣了。恰好与此相反,她比学校里大多数人更加努力,也更珍惜来之不易的上学的机会。
图书馆可以说是杜箐在学校里最愿意去的地方,C大有全国高校中数一数二的图书馆,很多珍藏的典籍都能在这种古老的图书馆里找到。当然,杜箐对那些古书兴趣有限。她更喜欢看现代的东西,其中经济与法律又是她格外热衷阅读的书籍。
在很多年后,杜箐的某位室友对于杜箐的大学生活做出了这样的描述:校园里的林荫道和后山下花园,这种情侣约会的首选宝地似乎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上课、打工、图书馆似乎就是她生命的全部。早上我们还没起床,她就已经不见了,晚上我们窝在被子里看韩剧的时候,她才回来。
其实很多时候,成功并非是那样无迹可寻的东西。很多时候,此刻的行为决定了未来的发展。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当然,沉浸在书山学海里的杜箐,也并非是无忧无虑的。毕竟像她这种样子的人,大概就不存在所谓的‘无忧无虑’的时光,对生活的精打细算和提心吊胆才是她生命里的主色调。
杜箐曾经觉得大学就是她梦想中的天堂,但是生活告诉她,所谓的天堂只是她想象中的一道幻影,而现实永远如影随形。
进入大学,只是让她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与其他人的差距,这差距就大得像是商学院楼下停的那辆保时捷和她骑着的这辆二手破单车一样。这是二十块和两百万的区别。
大概是因为从小混迹于三教九流的场所,杜箐发自内心的觉得,像她这种一穷二白的人,要出人头地就只能付出比别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那些在普通人看来跟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杜箐竟然也觉得还不错。不过是比别人多坐一会儿,少睡一会儿,这并不算什么。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个时代有着自由和平等,有着民主和法度,这个时代也同样有着特权和权势,有着光明下的黑暗和幕后的交易。
杜箐就是这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时代里,生活在最底层的那一群人。除了一双手,一无所有,要获得什么就必须要付出什么。而与此同时,这个时代里,也有着这么一群人,他们天生拥有一切,财富与权势,只在一念之间,唾手可得。
苏子渊就是这么一种人,与杜箐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的,天生就拥有一切的人。
苏子渊拿着手里不算太厚的资料,唇角抿得很紧,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薄薄的几张纸记录了杜箐的十八年来的生命历程,不算太复杂,但是也绝对说不上简单。
至少作为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而言,她的生命历程过于丰富了,甚至很多活了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的人生经历,还不如她来的‘丰富多彩’。
就是因为这种所谓的‘丰富多彩’,让苏子渊对于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有着那么一点犹豫。
他在继续失眠一个月之后,忍无可忍的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想要雇佣这个女人,每天一到两个小时,陪他睡觉。当然,这个睡觉是个名词,而非动词。
如果杜箐是个年轻懵懂的小姑娘,苏子渊根本就不会犹豫,直截了当的出面跟她拟定合同就行了。可是,看着杜箐复杂过头的简历,他不确定要不要找个这样的女人到自己身边。
上流社会并不是只有繁华锦绣与衣香鬓影,在这个环境里,也能看到很多普通人看不到的黑暗与现实。他不太愿意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现实得过分的女人眼里。毕竟,如果他真的聘用了她,那这个人,势必就会长期在自己的生活里出现。
并非他自视甚高,而是,像杜箐这种出生、这种经历的女人,想借着别人往上爬,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而‘陪睡’这种事情,多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苏子渊这样的人,头顶光环肩负责任,似乎天生就缺乏风花雪月的那根弦。大概是父亲的言传身教让他过早的变得稳重,在他的预想里,大学毕业继承公司,等到二十七八岁,找个看得过眼的大家闺秀结婚,然后教养子女,将家族发扬光大,这就是他计划中的自己的人生。当然,为了让漫漫人生路更加平顺一点,他想象中的妻子,至少得是个跟苏家门当户对的豪门闺秀。
至于‘多余的女人’,这种问题他还没有想过。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过多的羁绊,就成了负担。他敏锐的对杜箐抱有一种警惕感,从日后来看,也不能说他此时此刻的考量是庸人自扰。
距离太近,就容易形成渴望。特别是那个咖啡妹对于他,确实存在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
因为种种考量,苏子渊对于要不要聘请杜箐这件事十分的犹豫。
时间就这么不痛不痒的过着,苏子渊对自己说,就是每天少睡一会儿又怎样呢?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难不成以后少睡一会儿就能困死不成。
苏子渊坐在沙发上,周围是一片黑暗,只有他修长的指尖夹着的那颗烟,火星若隐若现。
抽完烟,苏子渊狠狠的把烟头朝烟灰缸里一拧,做出了一个跟五分钟之前天差地别的决定。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还能把他怎么样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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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大哥开始作死了……大家为他默默的点颗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