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算不上一个内向的人,他和谁都能聊几句,就半小时在三轮车上和大叔交流的功夫,他已经逐渐适应了大叔的一些乡音,不过这也许和他是魔能者,适应力有一定加强有关吧。
下乡的路上不算颠簸,因为柏油路基本都普及了,在面包港和很多城市,路基本都是水泥路,它有着平整美观的优点,在大叔将三轮车从水泥路开入岔路口的柏油路时,林夕闻见了一股特殊的沥青味道,这种路不容易起扬尘,而且就质感上来讲,柏油路应该是更胜一筹,但就是对滑板和轮滑不是很友好。
总体感受便是路越走越窄,人越来越少,之前城里的马路,宽的地方可以供四五辆货车并行,可现在的乡间柏油路几乎就是一个单行道,碰上对面来车就需要有一方退到特定的错车点去错开,总之还是很麻烦,不过在平时没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不经常发生这种情况。
在交谈中林夕知道了这位中年大叔叫蓝圣才,他有个快三十岁的儿子,他人在彩梦讨生活,尽管那里开销大,但确实比其他地方挣钱,只要紧衣缩食,倒是能存下点钱,聊起他儿子,蓝圣才的话多了些,他很羡慕林夕能够考上大学,为自己儿子当时不好好学习结果落榜一事感慨万千,最后他说他其实挺希望儿子能留在家乡这边做事的,可是孩子说自己拉不下脸待在老家,最后强行为了释怀说了一句‘管他的,反正还年轻,就让他去外面折腾呗。’
一位扛着锄头穿着拖鞋的六十岁模样的老人看见三轮车,站在路边的地里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圣才!拉啥子去了?”
“猪饲料!”蓝圣才吼着回答,免得三轮车的轰鸣盖住了自己的声音。
看来蓝圣才在村里的人缘不错,每次他路过别人时,他有功夫都会给别人打招呼,而别人也会回应他,不过他们很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夕身上,村里突然出现一个年轻的陌生人是一件不错的饭后谈资。
也有人问蓝圣才问后面这个小伙子是谁,大叔只是笑着说你猜一下喃。
最终三轮车精准地停进了一个砖块砌墙彩钢做顶的棚子里,这一路下来,林夕的感受第一点就是农村的人确实少,第二点是村子里的年龄构成失衡严重,青年人和中年人这种主要劳动力仿佛是蒸发了一般,到处都是小孩和老人分别或者混合扎堆。
林夕还没下车就听见狗叫个不停,那是蓝圣才家里的大黑狗,品种太杂了他们都认不出来。因为家里突然来了个陌生人,它非常警觉。
蓝圣才停好车,对着黑狗挥手跺脚:“小黑莫叫!”
黑狗通人性一般压低了耳朵发出呜呜声,仍然是警惕地盯着林夕。
林夕很少和这种陆上动物打交道,他倒是对什么水母海星甚至一些鲸鱼有过接触,他拿出自己没吃完的肉饼,掰开让它露出香气,他把半个肉饼拿在手上晃了晃:“小黑?”
黑狗留着哈喇子困惑地看着林夕,呜呜的低声警告也消失了。
林夕拿着肉饼把手伸过去:“来点?”
小黑把嘴巴轻轻靠过来,叼着肉饼火速与林夕拉开距离,看着狗子卖力地撕扯肉饼咀嚼着,林夕莫名感到一阵放松和解压。
蓝圣才笑了笑,指着黑狗调侃道:“给它吃这种好东西,可惜了。”
林夕笑笑没有接话,他有些沉迷于黑狗进食,他觉得这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一位年纪大概也是五十左右的妇女从平房里走了出来,她听到狗叫得挺厉害,出来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然后就看了蹲在黑狗两米外聚精会神看着黑狗进食的林夕。
黑狗一分钟就吃掉了半块肉饼,它对着林夕摇了摇尾巴,眼神里已经没有敌意,林夕马上把剩下的半块也递给了它。
“蓝圣才,这个年轻人是干啥的?是之前卖保健品的吗?他们不是说后天在孙大娘那里开会吗?”妇女走到蓝圣才身边轻声问道,她是蓝圣才的妻子。
“什么保健品?”蓝圣才露出不屑的眼神,加重自己的语气对自己的妻子解释道:“这是林医生,我好不容易在城里捡回来的。”
“我去你的吧。”妇女瞥了一眼蓝圣才,“城里还能捡医生回来?”
这时候林夕恋恋不舍地收回了黑狗那里的目光,刚才的对话他都听到了,他热情地像这位妇女伸出了手:“大娘你好,怎么称呼?”
大娘打量着林夕的样子,寻思着这也是一位体面人,她把手在自己的围裙上反复揩了几下这才把手握了上去。
“俺姓马,叫马广丽。”
林夕重重地握了几下才松手,上章礼节是握手越重表示越重视对方,但他肯定不会把对方给握骨折脱臼,“我是林夕,来自基成的旋枫花大学,医学专业,现在来麦乡的崎宏做义诊,这不恰好碰上蓝圣才大叔给我捎过来了嘛,不过我还不能算医生,我的水平肯定比真正的医生差远了。”
“哦哦,你不是卖保健品的嘛,义诊,这是个有点陌生的词语了,不过我们这里崎宏2村还是会热烈欢迎你的。”
蓝圣才从背后把两人推进家里,“天都要黑了,进屋吃饭先,小林,能喝点不?”
“能,但不多,喝多了伤身体的蓝叔。”
“对对,忘了你是医生哈,那我们就浅酌一点,我们自己酿的米酒,非常的香甜爽口。”
三人坐在一张小木桌前,桌上摆着几个简单的小菜,三个白色的瓷碗里飘出酒香。
……
“对了蓝叔,我可以在你家住几天不?现在我还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不过我是打算在崎宏多待一段时间,到时候找到合适的地方住就不会麻烦你们了,这几天的生活费你们觉得多少合适?”
马大娘啪得一声放下筷子:“害!见外了小林,你一个人能吃多少,咱们家还有好几间空房子嘞,你随便住,没得事,家里没吃的了就直接去地里薅,我们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林夕摇摇头,从自己背包里翻出六百的上章纸币放在马大娘面前,借着微醺的酒意:“你们一定得拿下这六百,我觉得这个价钱差不多合适。蓝叔,马大娘,你们听我说,我知道你们一年下来也不容易,当农民能挣什么钱啊,不碰上天灾减产就算不错了,这钱你们放心拿,这是学校的,公家的,我的任务资金就是用在这些地方,你们就当……就当配合我工作了。”
“真的不能要啊,你需要钱的地方可能还多,给我们实在是……”
蓝圣才拿过纸币塞进了马广丽的衣兜里,“磨磨唧唧那么多干啥,让你拿着就拿着,人小林医生还没把话说明白吗?”
蓝圣才对着林夕举起酒碗:“小林,你就放心住在我们家,这么大几间屋子老是空荡荡的,我们有时候也不习惯,你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就给我们讲讲,城里面东西还是多的,什么吃的玩的应该都有……”
林夕把酒碗里的米酒一饮而尽,笑着说道:“我真的就是来做义诊的,不是旅游的,早点休息吧大叔大娘,明天就麻烦你们花一点时间带我了解了解村里的情况嘛。”
“好……好。”
……
恒星落下又升起,叫醒林夕的不是闹钟,而是五点半就持续不断的鸡鸣。
本来说浅酌一下的,结果好像还是有点上头了,这酒劲儿有点大,林夕只记得自己洗了脚漱口之后就摇摇晃晃着进了马大娘为自己准备好的房间里,躺进褥子里时好像还拿着通讯器出来胡乱操作了一番,然后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清晨醒来时他习惯性地看了看自己的通讯器,然后发现,消息炸了……
看着那形形色色的人发来的数不过来的消息,林夕的酒醒了一大半,他胆战心惊地一个个点开,无一例外,都是自己先给他们发送了一段或长或短的语音信息。
林夕真想两巴掌呼死自己,看着那一段段不明所以的‘嘲笑’回复,林夕感到脑子快炸了,他鼓起勇气颤抖着手一个个点开每一个好友或者群聊的对话框开始回味自己昨晚的辉煌经历。
首先是给置顶的‘生鱼忧患’也就是颜语的发送的信息——‘颜语,睡了没?我要睡啦~我现在在基成,哦不对,在,在麦乡……这里的酒很好喝,我现在甲寅级了,但是还是看不出来颜色,我想了想之前你的导师给你的答案,我现在认为你的老师说得对,可能无色代表着的就是铁废物,没有发展前景,属于极其罕见的绝世庸才,不过我不伤心,真的不伤心……呜呜呜……我怎么可能不伤心啊,我伤心得要死啊!!!’
发给高世俊的消息——‘小高,不是我说,我看过你的操作,好多地方你还不如我细腻呢,不信?啥时候来比划比划!’
段位峰——‘段兄晚上好!今天也是自律的一天呢!我今天骑了奇蒙进口的骆驼!就感觉像一个奇蒙人一样呢!还有就是,段兄你真的有奇蒙人的气质,不过你和我都是上章好男儿!’
医学专业群——‘各位同学,有在好好义诊吗?不会是在混吧?那你们就是上章的耻辱!我们是初生的恒星!赶快行动起来呵!’
除草群——‘群主和管理员呢?为什么这群还不解散?对了,那个照片墙讲话的照片记得删了,不要留备份哈!’
‘煎饼果子别跑!’何以歌——‘我想要挨一顿毒打!能让我像上次脱胎换骨那种!你说个价!’
王振——‘嘿嘿振哥!你家乡的米酒真不错啊!喝了两碗我脑袋就晕乎乎的,感觉很不错!唉!!!不过你们这里的人口失衡很严重啊!留在村里的老人他们天天都可能被别人骗啊,有个孙贼还在这里卖什么保健品,后天!我要让他们好看!振哥啊……你说那些老人就一直待在这里,他们几乎接触不了新鲜事物,你说要是他们故去了,有谁来替他们收拾啊……我不理解……’
姐姐林雨霞——‘老姐你一个人在家里面还习惯吗?我是真怕你健忘啊,我还好,我打算在麦乡做完义诊后就坐列车回近海,也不知道爸方便回来不,咱们好久没有一家人团聚了,妈到底去哪里了?这么多年没有消息,我也知道她大概是死在外面了,但我很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