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是这种结果？丽菲尔加纳躺在草垛里无法入眠，十六个小时是挺长的一段时间，而他的精力勉强还经受得住这样的思考，这是他被抓来挖煤的第十天，这十天里，他亲眼看到两个中年男人因为重病被带去荒野了，哪怕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不是被送去好好治疗的。
很难想象父亲他就是在这样一个国度挣钱的，如今距离父亲的死已经过去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丽菲尔加纳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之前在上章见过那么多苦难的劳动人民竭尽全力地生活，因此他对上章天然有了一层不好的滤镜，现在看来，上章并不是罪恶的根源，毕竟他和在这个黑基地的煤矿工人现在的工作和生活状况比起那些在上章拿着微薄工资养家的人来比，那可就糟糕太多了。他们大多数的底层工人不仅没有一分钱工资，还得吃着腐败的食物，喝着含不知道多少病毒细菌的雪化水，睡觉也不得安生，基本的生存权都没有一点保障，更别谈什么发展和解放权了。
他们像牲畜一般生活着，被他们的同类压迫着，但丽菲尔加纳突然意识到他们也全都是有着父母的人，一些人可能家里也有着孩子，自己和他们没什么不同，父亲很可怜，但死去的那两个工人，因为被抓而导致家里出现横祸的老人和孩子，那个酒糟鼻男子和他那悲惨命运已经可以预见的母亲，包括更早的石苗，他们的苦难和父亲别无二致。
其实他们，都是自己的父亲啊……
咔——嚓——
念及此处，黑夜中的丽菲尔加纳睁开了眼，他蒙尘的眼眸闪过了一丝清明，极度畅爽的感觉在他全身每一个细胞甚至每一根发丝间席卷而过，历时半年，丽菲尔加纳步入了乙阶。
他深吸一口气，那种体内的障碍被魔能一层层洗刷突破的畅快感让他想要大喊出声，他克制住自己的冲动，细细地感受着自己和周围的一切变化，这大千世界与他的关系似乎更紧密了一层，然后他把精力投射到其余工人身上，果然，乙阶的魔能感知能力已经在发挥作用了，正如他预料一般，在场的七八十号工人中，没有一个人是魔能者，全都是处于未开窍状态，凭他现在的水平，丽菲尔加纳可以感知出甲阶魔能者的等级，但对于和自己同阶的乙阶和更高阶魔能者，他就没有办法感知了。
他忽然心有所念，于是悄悄放出了食指焰，看着那没有一丝杂质的灰色魔能，丽菲尔加纳沉默了。
他之前的魔能颜色是很浅的夹着无色斑点斑驳的浅灰色，和现在的魔能颜色完全不一样，这似乎昭示着他的魔能品质提高了。可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是在进阶之前还是因为进阶的影响带来的变化，他不得而知，但这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学习魔能强化课时，没有任何资料提到过魔能的颜色还会动态变化的，按照常理来讲，魔能的颜色或者说魔能的品质在开窍的时候，不，也许在出生时就已经决定好了，并且从来没有什么例外，可是丽菲尔加纳的魔能，至今发生了第二次变化了，从无色到斑驳的浅灰再到现在的灰色。
“还是睡觉吧。”虽然进阶的舒畅感让丽菲尔加纳的抵抗和耐受能力都提高了，但环境这持续的恶劣影响会一直在，只是现在，他应该会游刃有余一点了，至少强化后的抵抗力和免疫力让他不那么容易感冒和冻伤。
打开栅栏的声音，是另外三个人回来了，他们的年纪多在三十岁左右，大概是丽菲尔加纳和那位睡着的中年人的年龄的平均。
“哈哈哈，好好，不错不错真不错。”
“别说了别说了，咱们休息吧。”
“是不是他以后还可以带我们去……”
“叫你他妈别说了！”
丽菲尔加纳从他们三人身上闻到了酒精的味道，但是那味道并不好闻，是很劣质的酒，完全就是稀释了的工业酒精，当初在给阿芙乐尔做仆人时，他算是见识到了真正的好酒是什么样子的，但即使是这样劣质的酒精，也可以让人在这鬼冻天气里拥有那么一点点慰籍。
……
“给我打起精神来！你们这群睡不醒的懒货！”
“忒！看见你们这群人我就他妈不爽。”戴着工作帽的安东尼在一旁不断咒骂着，他脸上只染上了薄薄的一层煤灰，他就站在那里监督着劳工们工作，手上拿着装满酒的金属水壶，时不时地啄一口。
“那边那个小杂种，老子注意你很久了，你来了快把半个月了，动作还这么慢，老子看你就是成心捣乱！你今天就别他妈吃饭了！”安东尼眯着眼指着一个方向骂起来。
丽菲尔加纳身体是有些虚的，虽然刚刚冲破了乙阶，但是他没有足够的营养摄入，虽然是魔能者，但也不能不吃饭不吸收营养靠魔能就活下去的，起码在他乙阶这个层次，这一点他还做不到。
听到安东尼的话，丽菲尔加纳果断扔掉了铁镐，带着几分怨愤，拖着疲惫的步伐来到他身边。
“你这个不干活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们指手画脚？”
少数工人动作慢了几分，悄悄地瞥向了丽菲尔加纳。
“看什么看！你们这群废物东西都不想吃饭了是吗？快点干活！”
安东尼打了一个酒嗝，收回教训看热闹工人的视线，他眯着眼睛，露出不屑的眼神，“刺头是吧？你这种货色老子见多了，你真的以为你能干出什么大事？”
嗤笑一声之后，安东尼声音大了几分，几乎是在吼出来，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在这里，他的权力不是什么臭鱼烂虾都可以碰瓷的。
“在我们这个矿坑！除了石高老大之外，我！安东尼！就是权威！而你这个小杂种，什么也不是，如果不是看在你还能动两下子，还能为重光做那么一点微薄的贡献，老子早就一枪结果了你。”
他把酒壶别在左腰上，不紧不慢地从右腰拿出一把黑色的手枪，拉开保险，抵在丽菲尔加纳的额头上。
“给我滚回去干活，现在，马上……”
丽菲尔加纳精神绷紧了一瞬，安东尼只是一个不能使用魔能的普通人，尽管他有枪，但按照丽菲尔加纳目前乙阶魔能者的水平，是可以做到在这种近距离下的反制和反杀的，但是人太多了，自己如果就这样踏出这一步的话，后续的麻烦会接踵而至，他的终点不在这一座黑矿厂。
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少年微微闭眼吐出一口浊气，退后一步，转身低头，捡起了自己的铁镐，安东尼一脸揶揄的神色，毫不掩饰地笑着，他的笑声给这个气温灼热的矿洞吹进一丝丝凉气，入骨。
只是今天要挨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