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药的雍正陛下仍旧没有苏醒的迹象,年纪最小的三公主丰克里宜尔哈忍不住看向院令:“汗阿玛怎么还不醒?”
老院令老脸苦哈哈的,“公主,皇上才刚用了药,哪里能这么快见效?”——这又不是什么仙丹灵药!话又说回来,皇上就是“仙丹灵药”吃多了才会如此!
舒锦暗暗扫了一眼皇帝的这几个子女,这位小公主怕是最孝顺的一位了。哪怕是大公主怀恪,对皇帝幽禁其母之举只怕内心也是有所怨言的。只有丰克里,天真纯孝。
懋妃看向舒锦:“贵妃娘娘,您看……咱们是轮流侍疾还是——”
舒锦看向老院令:“皇上今晚能醒过来吗?”
老院令躬身道:“皇上积劳成疾,除了早晚服药之外,最需要的便是静养。”
若是能醒来,院令便不会顾左右而言他了,舒锦叹了口气,“劳院令多费心,皇上一日不醒,本宫便一日悬心。”
老院令连连应诺称“是”。
舒锦念了句“阿弥陀佛”,便扫了一眼众人,“前半夜熹妃陪着本宫在此守着吧,后半夜再换懋妃和谧妃前来。”
一直低眉顺眼的熹妃不由抬起了头,脸上透着几分意外之色。
熹妃好歹是四妃之一,总不能不叫她侍疾吧?
至于皇子公主们,则跟着各自的母妃便是了。
舒锦是当真不习惯熬夜,咬牙强撑到子时,已经是极限了。只是没想到弘昼还挺能熬,到了子时仍有些犹豫,“额娘先回去歇息,儿子稍后。”
“病去如抽丝。”舒锦低声道,“何况三贝勒、四贝勒和大公主还没入宫呢。”
想侍疾,有的是机会。
何况现在还没到提防旁人的时候。
“回去歇着吧,这里安心交给懋妃和谧妃。”舒锦困得眼皮都在打架了。
弘昼想了想,倒也是,就算谧妃娘娘有七弟,懋妃娘娘可只有三妹呢。额娘如此安排,是最妥帖的。
翌日,天蒙蒙的时候,舒锦就被兰若嬷嬷给摇醒了,“娘娘,天亮了,您快醒醒!”
从后半宿睡到天亮,满打满算不过三个时辰,哪里够?
舒锦也知道如今不是等闲时候,是万万不能偷懒的,便忙问:“皇上可醒了?”
兰若嬷嬷低声道:“还没,不过院令又把了脉,说是已经有苏醒的迹象了。”
那可得赶紧去,舒锦忙不迭叫传了早膳,又询问:“其他皇子公主可入宫了?”
兰若嬷嬷回答道:“大公主离得近,差不多也该进园子了,三贝勒四贝勒最快也得晌午才能赶到。”
舒锦略略安了心,见早膳摆上来,早已腹中饥馑的她也顾不得细嚼慢咽,一边吃着,一边还得询问后宫是否安宁。
“好在福晋熟稔六宫事物,其余嫔妃也都还算安生。”兰若嬷嬷快速回着话。
早早培养长离,真是个明智的决策!舒锦臭屁地为自己的睿智点赞。
舒锦又道:“吩咐所有贵人、常在、答应都闭门抄写佛经,好生为皇上祈福。”——总之先都拘起来,这样也好管束。
“是,奴才记下了!”
饮尽那碗牛乳燕窝,舒锦已是八九分饱,便搁下碗筷,听着外头的风雪之声不小,便又选了件湖蓝妆缎银狐披风披上,揣上热乎乎的手炉,这才赶赴御前侍疾。
今日下起了雪,虽然只是小雪粒,但伴着颇紧的北风,天儿还是很冷的。
但皇帝的九州清晏烧了地龙,炭盆也比往年着意添了一倍,因此殿中温暖如春。一入殿中,那银狐风毛上沾染的雪粒子瞬间便化作了小水滴,舒锦忙解了披风,交给大宫女书香。
后半夜侍疾的懋妃母女以及谧妃母子已迎了出来,屈膝问安。
舒锦忙亲手将谧妃与懋妃扶起,并柔声道:“昨晚辛苦了,皇上可醒了?”
懋妃摇头,低声道:“不过太医说脉搏见了好些,想来是快醒了。”
舒锦略一忖,她看了小脸疲惫的三公主一眼,道:“既如此,便略等等,等皇上醒了,你们问了安,再回去歇息不迟。”
这般辛苦之态,得叫皇帝亲眼瞧瞧才好。
懋妃和谧妃自是心知肚明,倒是三公主年幼单纯,只因满腔孺慕,方能强打精神。
正说着话,大公主身披狐裘入宫侍疾,正好赶上皇帝幽幽苏醒。
九州清晏寝殿之内,一派暖煦,雍正睁开困顿的眼,便看到了一屋子嫔妃子女,以贵妃耿氏为首,懋妃、谧妃、熹妃三人俱在,俱是一副紧张关怀之态,弘昼、弘昰、弘昕侍立一侧,谦恭如斯,舒宜尔哈与丰克里宜尔哈俱是眼眶通红。
作为在场身份最高的家眷,舒锦立刻满含激动地道:“皇上可算是醒了!臣妾等人,当真是吓坏了!”
一语出,众人落泪的落泪、唏嘘的唏嘘,端的是个和谐大家庭。
雍正纵知不可能所有人都真心关怀,但在这个身体虚弱的时刻,心也不免软了三分,“朕……昏睡了多久?”
舒锦方才早就估算过了,因此立刻回答道:“已经七八个时辰了!”
说着,舒锦拭了拭眼角,嘶——该死的履雪,加料太多了!
一瞬间,泪如泉涌。
其余嫔妃亦是泪落连珠,大公主与几个皇子虽不曾哭得稀里哗啦,但也都是眼圈泛红、泪光点点。
被这样气氛感染,小公主丰克里宜尔哈也抽噎了起来,“汗阿玛,您吓死女儿了!呜呜呜——”
舒锦暗道,此时此刻,真心落泪的,大约也就只有皇帝的这一双女儿了。
六皇子弘昰自小被养在太妃膝下,一直被皇帝忽略,更何况,她的生母被皇父幽禁至死,宣太妃一直颇有怨念,六皇子又岂能没有疙瘩?
至于七皇子弘昕,也是自小不得皇父好脸色,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姑娘,皇父还不肯赐婚。此时此刻,七皇子心里也是幽怨多些。
至于弘昼就更不用多说了,天天当孙子,哪还有什么孝心?!
而她们这四个老妃子,有一个算一个,怕都巴望着雍正早点死呢。
殿中呜呜咽咽,叫才刚心软了三分的雍正不禁皱眉,这些个女人啊,就知道哭!真是烦死了!
偏生正在此时,外头传来一阵嚎哭之声,“汗阿玛,儿子侍疾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