谧妃母子走后,雍正却并未歇息,而是沉声问:“弘历在做什么?”
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躬身上前禀报:“回皇上,四贝勒今日卯时起床,辰时去了慈云普护进香,巳时回杏花春馆,然后一直在抄写佛经。哦,那个宫女……被七阿哥送回谧妃娘娘处了。”
雍正面无表情道:“继续盯着。”
那小太监又低声道:“粘杆处的人发现,五阿哥也在盯着四阿哥。”
雍正眯了眯眼,倒是意料之中。
“知道了。”雍正挥了挥手。
澹宁殿。
得知皇帝要把吴扎库长离的表妹李佳青鸾许配给弘昕,舒锦也不免有些意外,“当真?”
弘昕笑得叫牙不见眼,“汗阿玛都亲口说了,君无戏言的!”
谧妃也笑得合不拢嘴:“原以为这事儿没希望了,不成想还有峰回路转的一日。”
舒锦颔首道:“定是你们母子尽心侍疾,皇上有所感动,所以才赐了婚。”
听得此言,谧妃脸色一阵古怪,感动?皇上分明气得脸都黑了呢。
弘昕却没点逼数地嘿嘿作笑,“那是,这阵子给汗阿玛侍疾,实在是辛苦!”
谧妃忍不住狠狠瞪了自己的傻儿子一眼,“比起五阿哥,你哪里辛苦了?!”——整天嘴巴上没个把门的!害得你老娘我也得跟着提心吊胆!
提到五哥,弘昕自是没话说。
谧妃复又道:“皇上似乎还打算给三贝勒、四贝勒赏赐园子,也便宜他们日后入宫请安侍疾。”
舒锦点了点头,“那倒是好事。”
弘昕也重重点头:“没错!”
舒锦暗笑,你这是对四贝勒住进你的杏花春馆不满啊。其实园子里有的是空置的宫苑,可舒锦不放心,才要搁在弘昕处。美其名曰,培养兄弟感情。
谧妃叹了口气:“弘昕心直口快,跟四贝勒相处得愈发不愉快了。”——分开也好,否则她都不便去杏花春馆了。
弘昕忍不住嘟囔道:“额娘这话说得,倒像是我的错了!分明是四哥不好,前儿还对我贴身宫女动手动脚!简直当我是个死人!”
虽然弘昕对那个宫女并没有那份意思,但也容不得弘历在自己跟前耍流氓啊!更要紧的是那个宫女也并无攀附四贝勒之意!
听了这话,舒锦脸色有些发黑,“这个四贝勒!当宫里是自己后院啊!”居然还惦记弟弟屋里人?!
弘昕委屈屈巴巴道:“要不是额娘不许我在汗阿玛面前提这个,我早就告状了!”
谧妃嗔了弟弟一样:“这事儿你再占理,那也是为了个女人跟自己哥哥闹翻!落在皇上眼里,便是不悌!”
弘昕撇嘴:“谁要跟这种哥哥友悌?!”
舒锦不禁有些愧疚,“也是我不好,不该把他安排在你的杏花春馆。”当初只是为了让弘昕盯着他、也是压制之意,不成想,这个四贝勒入宫侍疾,还敢这般不收敛!
弘昕急忙摆手道:“这怎么能怪您,您也想不到四哥竟会如此无耻啊!”
谧妃也忙道:“贵妃姐姐不必愧疚,那个宫女,弘昕也已经送回我身边了,这会子杏花春馆并无姿色卓绝的宫女。以四贝勒的性子,是不会对那些姿色平平的宫女下手的。”
舒锦轻轻拍了拍谧妃的手:“倒是难为你了。”——给儿子添个漂亮宫女,竟险些被四贝勒玷污。
这个四贝勒,你丫的是泰迪吗?
入宫侍疾不过半月光景,就这么忍不住?!
还是你觉得被兄弟给戴了绿帽子,所以便想着给弘昕戴绿帽?!
圆明园的冬天格外湿寒,格格高氏与姜氏俱着乌拉貂皮斗篷,并行在防滑的石子路上。寒冬风凛,松柏上的积雪皑皑,偶尔扑簌簌有雪从树上滑落的声音。
二人已走了小半个时辰路,高格格身子娇弱,喘息便有些不匀了。
姜氏不由驻足,“不如咱们去前头亭子歇会儿吧。”
高格格正要点头,却忽的见此处正是七阿哥的杏花春馆附近,便连忙摇头:“就快到慈云普护了,到了那儿再歇息吧。”
姜格格看了一眼被侍女捧在怀中的一大摞手抄佛经,便点头道:“也好。”
二人此去慈云普护,乃是替五福晋将佛经送去佛前供奉。福晋尚未坐完双月子,身子还有些虚弱,自是不宜外出受寒。所以才叫姜氏和高氏代劳。
正要再度起行,却见前头一主二仆迎面走来。不是旁人,正是四贝勒和两个随从太监。
姜格格见那人衣着华贵,正忖着到底是哪位贵胄,倒是高格格瞬间脸色一紧。
高氏忙不迭拉了拉姜格格的衣袖,低声道:“咱们避开吧。”
姜格格瞬间猜到,这位怕是四贝勒。
不成想,四贝勒却遥遥高呼一声:“高婉嫕!”而后箭步逼近。
高氏眉心一沉,情知是躲不开了,便正色道:“五爷已经给妾身改了名。且四贝勒也不当唤妾身闺名,请唤妾身高氏即可。”
四贝勒面有阴鸷之色,眸子泛着冷意,直直打量着高氏那依旧出众的容颜,“你当初放着爷的侧福晋不做,巴巴爬上弘昼床,结果弘昼也不过就是赏了一个侍妾格格的名分。”
一旁的姜格格又是慌乱又是惊恐,不由看向高格格。
高氏倒是格外冷静,“能够做五爷的侍妾,是妾身的荣幸。”
此话简直就是戳着四贝勒的肺管子去了!
四贝勒脸色瞬间就青了,“好一个婉嫕有妇德的高氏!爷从前竟不知你这般会说话!”
高氏不卑不亢道:“贝勒爷过奖了!”
姜氏吓得小脸发白,她急忙扯了扯高氏的衣袖,低声道:“妹妹,咱们还得去慈云普护呢。”
高氏强撑着对四贝勒道:“妾身还有福晋吩咐的差事要办,若四贝勒没有旁的教导,妾身这就告辞了。”
四贝勒脸色更加阴郁,“好啊,你只管走吧!”——爷倒是要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屈膝一礼之后,高氏与姜氏便匆匆远去了。
四贝勒阴鸷的目光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嘴角噙着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