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锦看得出来,钮祜禄氏这是来跟她维系情分的。
毕竟小年糕年后就要入府了,嫡福晋刻薄高傲、侧福晋颇具敌意,钮祜禄氏所拥有的也只是一个并不养在膝下的儿子。哪怕只是为了自保,钮祜禄氏都需要有个人与她守望相助。
其实舒锦也蛮需要钮祜禄氏,哪怕眼下不需要,日后还得指着人家儿子过活呢。
乾隆虽然也不是什么好货,但起码没有屠戮兄弟、刻薄母妃。在舒锦看来,这就值得交好了。
“三阿哥的年岁到底长了许多,这府上也就你的元寿阿哥与我的天申年纪相若,我原想着着兄弟俩朝夕相处,长大了必定更亲厚些。不成想,王爷竟突然叫嫡福晋抚养元寿阿哥……”其实元寿若能养在钮祜禄氏膝下,倒是能有机会好好培养一下兄弟情义。
可惜到了嫡福晋手上,捂得那叫一个严实。
钮祜禄氏幽幽道:“我又何尝不想呢……”
哀婉叹息一声,钮祜禄氏又挤出个笑容,“对了,日前我娘家送了些小孩子的玩具,我瞧着还算精致,便又托人又置了一份,今日特意送来给姐姐。”
说着,钮祜禄氏这才叫小太监抬了一只小箱子进来,贴身丫鬟兰薰、桂馥上前打开,里头赫然是些精巧的益智玩具,什么七巧板、鲁班锁、九连环……
舒锦不禁暗道,天申还没周岁呢,玩这个早了点吧?天申现在的玩具也就是拨浪鼓、布老虎之类。
“妹妹真是有心了,我这个当娘的倒是忽略了这些了。”舒锦心道,反正以后也用得上,这些放着也不会坏,倒是省了一笔开销了。
钮祜禄氏温柔一笑:“我女红粗糙,不像宋格格那样心灵手巧,也只能送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姐姐不嫌弃就好。”
怎么听着有点争宠的意味了?
舒锦笑着解释道:“我读书不多,早先被王爷嫌弃了好一通。王爷指点我说宋格格颇有学识,所以便跟她多有请教。”
钮祜禄氏微微一忖,旋即道:“是了,宋格格似乎早些年也是颇得宠爱的。”
说着,钮祜禄氏露出惋惜之色,“倒是可惜了,她的两个小格格若是能保住,只怕如今也不逊色李侧福晋了。”
舒锦叹气:“的确是可惜得很。”
钮祜禄氏挥了挥手,屏退了太监侍女,才低声道:“我记得,刚入府的时候,还曾听底下奴才嚼舌根子,说宋格格福薄克女呢。”
舒锦忍不住皱眉,原来流言竟传了那么多年吗?!
钮祜禄氏掩了掩唇角:“也不知是谁嘴巴这样刻薄……明明李侧福晋也夭了两个孩子。”
舒锦轻叹道:“她两个女儿都是襁褓夭折。”
钮祜禄氏似乎再回忆什么,良久又喃喃道:“嫡福晋当初无子,据说是想抚养一位小格格,也是先开花后结果的意思……只是宋格格似乎不依呢。她当时正得宠,福晋也无可奈何。”
原来是因为这个宋氏才得罪了嫡福晋,后来孩子夭折,嫡福晋便放出了那种刻薄言论,李侧福晋怕也是推波助澜之人。
舒锦见左右没有外人,便幽幽道:“咱们这位嫡福晋性子可不一般呢,妹妹可要小心。”
钮祜禄氏眸子一沉,重重点头,“这些日子,我也算是见识到了。”——刻薄尖酸、心狠手辣、眼高于顶,没有一丁点贤惠之德。明明是个德不配位之人,可偏偏却是这样人稳居亲王嫡福晋之位,平白便夺了她亲骨肉!
想到此,钮祜禄氏不禁暗暗切齿。
恼恨之余,钮祜禄氏心中又升腾起浓浓的无力感,可是她又能怎样?她只是个小小格格,连侧福晋都不是!王爷本就不宠爱她,如今更是愈发只当没她这个人……钮祜禄氏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钮祜禄氏不禁红了眼圈,“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舒锦暗叹:这才刚刚开始呢!
舒锦只得宽慰道:“妹妹还年轻,以后日子还长远着。只要好好沉下心、耐住性子,以后就总还有机会。”
说着,她又压低声音道:“没有人能永远得意。”
钮祜禄氏心中何尝不是抱着这种期许才忍了下来,“但愿会有熬出头的那一日。”
舒锦点头,放心,你儿子将来能当皇帝呢!到时候,便是你得意了。
接下来的日子,天气愈寒,钮祜禄氏除了常去丹华堂之外,也时常来到舒锦的小院,或是邀她去隔壁吃茶小坐,也常给天申带些精巧的小玩意儿,以联络感情。
这样的日子,倒也平静。
后院的格局还是那样,舒锦把自己吃得白白胖胖,因此照旧无宠。只是雍王会偶尔过来小坐片刻,再加上她膝下养着天申,因此吃穿嚼用上倒是无人怠慢。
这一年十一月,康熙皇帝终于正式下旨,废胤礽太子之位。
这位人到中年的倒霉太子终于又一次被废了。
有人为他求情,有人暗自欢喜,有人按兵不动。
舒锦不晓得雍王是哪一种,反正他似乎更忙了,虽然没有恢复户部的差事,但自太子正式二废之后,便没有再召侍妾格格去前头侍寝,也没去嫡福晋或侧福晋院中。
倒是听说年家兄弟述职入京,时常来王府,据说是请示年氏入府的事宜——可实际上谈了什么,只有天晓得。
反正雍王没有恢复户部差事,还是“赋闲在家”的状态。不过嫡福晋曾去前院探望慰问,却是连书房都进不得,前头银安殿几处,整得跟军机要地似的。
因此上至嫡福晋、下至众侍妾们,都有些惴惴不安。
这个节骨眼上,最淡定的当属舒锦了。
不就是太子又被废了么?
有什么大不了的,安啦安啦,康熙老爷子还能再折腾十年呢,现在紧张个毛线球?!
所以舒锦照旧吃吃喝喝,和天申胖仔一起长胖。
“记住了啊,不许抓这些玩具!点心也不行!”舒锦又一把从天申手里夺过糕点,神色严肃地又一次开始彩排,她指着桌上的书、毛笔、砚台、小弓、小木剑等物道:“这些,随便抓哪个都行!”
天申白胖的脸鼓了鼓,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舒锦叹气,虽然以眼下的局面,雍王未必会出席天申的抓周礼,但有些东西真不能乱抓。
“懂了吗?懂了就抓一个给我瞧瞧。”舒锦这才拎起胖仔,怼到了桌前。
天申瞅着满桌子的玩意儿,这才不情愿地就近抓了跟剔红毛笔。
舒锦松了一口气,“没错,记得抓这个就可以了!”——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跟笔红彤彤的比较吸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