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柄迁出来给众多学子出题,在场的学子是能料到的,因为在讨论学问时,永远都是学问最高的人最先上,在任何地方,哪怕是市井草民所聚集的地方,文名也是决定社会地位的最主要因素。
以宋柄迁出的题目来看,他的主旨立意是:“读书不单是为考取功名,同样也是为治学,而且能作育英才,比考取功名更为重要”。
这立意看起来是没错的,尤其是那些学问低的人,最愿意接受这种观点,因为他们的学问本身就低,既然无法考取更高的功名,他们还想得到社会的认可,那他们就会说,我治学了,我作育英才了,所以我的社会地位也应该跟那些高文名的人一般高低。
纪宁心想:“宋柄迁果然不是普通人,他能掌握一般人的心理,这社会终究是学问低的人多,愿意接受他这种观点的人多!”
宋柄迁笑看着在场之人道:“诸位可以发表一下见解了!”
很多人都在面面相觑,其实在他们听到宋柄迁这题目之后,很多人便感觉自己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总是要有个人出来开头的,枪打出头鸟,很多人又不愿意出来当出头鸟。
周成看着在场之人,冷声道:“你们不想出来在宋学士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吗?众多举人,你们的文名也是比较高的,正好让宋学士考校一下你们的学问,说不定将来会试和殿试之时,宋学士和纪学士都会成为你们的主考,现在面对一下自己的主考官,对你们将来的求功名之路也很有帮助!”
听到这话,在场那些举人已经跃跃欲试了,纪宁心里也在奇怪,为什么宋柄迁说话不好使,而周成这样一个没多少文采,好像个“土肥圆”的暴发户,却可以拥有这么大的威信,可以让在场的读书人听他命而为?
果然,一名名叫张耀山的人走出来,道:“宋学士,纪学士,周先生,在下有一点浅薄的见识,想就此说出,向几位学士和先生讨教一二。以宋学士所言,治学乃求功名之末,若不能以学问求得功名,当以治学作育英才,求得在后起之秀中发现卓然之人,但究其根本,仍旧是为考取功名,是以,学生以为,治学不若求取功名,以功名论成败,是为当下立足之根本!”
一番话说下来,等于是否定了之前宋柄迁所说的话。
宋柄迁说求取功名不得,可以去当先生教学生,如果有所成就的话,同样可以光宗耀祖,可以获得极高的社会地位。
但这个张耀山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做一切事都不如考取功名重要,就算是去治学,所培养的也不是为人师表的后辈,而是培养进士或者学士,从根本上来说,那作育英才的目的还是在培养求功名的人,所以他认为读书就是为了求功名,自己不求,去让学生求,是一种很懦弱的行为,反而不得社会主流的认可。
周成打量了宋柄迁一眼,道:“张举人的话,听来似有些道理,宋学士如何看?”
明明是张耀山在顶撞宋柄迁,否定了宋柄迁所说的话,但现在周成的意思,却好像张耀山说的句句在理,说明这周成也不是完全佩服宋柄迁,他还是想在一些场合来为西字学派立威。
宋柄迁也是聪明人,他笑道:“学问在于研究和探讨,现在在下有所研究,拿自己所研究之事与诸人探讨,没有是非对错,全然只在所有人内心之观点,我想,这也是西字学派的教学理念吧?”
这话说的就很聪明,宋柄迁不跟西字学派的人去争,免得侮辱了自己的身份,以他见习学士的身份,去跟个举人争取什么,争赢了也不会有什么光荣感,输了更丢人。
周成笑道:“那张举人说的话,就算是得到了宋学士的认可,难得张举人出来为众多学子开了好头,来人,为张举人准备一点薄礼!”
说完,有人端过来一个木匣,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在木匣中,满是金银珠宝,虽然木匣不是很大,但里面的金银珠宝加起来就有上百两银子以上的价值。
虽然在场也有一些世家子弟,这些人视金钱如粪土,但同样也有人是相对贫寒一些的出身,见到这么丰厚的奖励,在场眼气的人更多,只是出来说了一番废话,就能拿到上百两银子的赏赐,这买卖算是非常划算的。
很多人想出来赚这笔银子,但可惜已经被张耀山所得到,现在他们只有趁早,免得自己落人后,根本不能得到赏赐。
在旁边近乎是看热闹的纪宁心想:“终于知道,为什么周成会如此被人尊敬,感情不是什么尊敬,而是因为他出手阔绰,能一次拿出那么多银子来打赏给读书人,很多人对他的尊敬,除了他是西字学派的大管家,是崇王的鹰犬,显然也是因为他出手大方,善于用金钱去笼络人。”
“学生也有一些小的观点……”
果然,在张耀山出来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之后,后面很多人都愿意出来说明自己的观点,这就好像是一次竞争一样,所有人争先恐后,生怕自己因为胆怯而失去了获得赏赐的机会。
现在对于纪宁和宋柄迁赏识的事情,这些学子看得也不是很重了,他们唯一想得到的,就是周成的赏赐。
有一个,就是有第二个,甚至是第三个和第四个,而且周成出手很是大方,不但给了张耀山过百两的赏赐,而且后面几人,动辄也是几十两,甚至还拿出一些小的物件去馈赠,每一件都可说是价值不菲。
纪宁心想:“这周成到底图的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得到这些读书人的支持?可这些读书人根本就没有到能登堂入室的地步,就算有几个举人,跟进士的差距也不小,天天出来参加文会的读书人,想进取功名也是难比登天之事!”
或许是察觉到纪宁有些心不在焉,周成笑着问道:“纪学士作何一直不言?对于诸位学子的学问和见解,纪学士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