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张树的感情真是复杂到了极点,既有刻骨的情意也有无法抹杀的怨恨,他怎么对我我都能原谅,可是那些兄弟是无辜的啊!
时间变得很漫长,所有的一切都被阻隔在了棺材外面,在这个狭密闭的空间里,只有我和张树两个人,既是兄弟又是冤家的两个人。
我看着张树发呆,目光穿透他,好像看到了连我自己也不清楚的画面,里面纷繁混乱,有人在叫嚣有人在哭泣,有人在高歌有人在厮打,一张张年轻却悲伤的脸交替着在视野里出现,我却分不清那些都是谁的脸。
忽然,我的视线被张树脖子上露出来的东西吸引住了,鬼使神差的,我将张树的衣领解开,之前我曾经解开过他的衣领,但却并没有看到这个。
一直到我将张树的衣领重新扣好,我的手还抑制不住的颤抖,一件事到底能够复杂到什么样的程度,一个阴谋究竟能够编织出多大的,一个人有到底能有多少面,一部戏能演绎出多少个结局。
我靠坐在棺材上,似乎能够感觉到生命的光泽渐渐的黯淡下来,时间成为了毫无意义的名词,虽然生理上的饥饿和困倦我没有办法阻挡,但是在内心深处,当初那个热血激荡,敢跟全下叫板的刘八斗迅速的老去,像是耗干了灯油的烛火,一阵微风就能将其熄灭。
我曾经有多少的希望和期许,现在就有多少的懊恼和悔恨,我曾经有多少的梦想和勇气,现在就有多少的挫败和痛苦。
看着张树,有一刻,心里有个恶魔一样的声音响起来:杀了他!
我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出去,几乎停在了他的脖子上,现在,我只要把两只手扣住,稍稍用力,也许一切就解脱了,可是,手就在他的脖子上方,却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最后,我只能将撤回来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脚下。
指骨撞击在地上,发出嘎巴嘎巴的脆响,一股好像利刃一样的力量从手腕一路往上,半个肩膀都跟着变得麻木。
“八斗?”
忽然,张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我的思绪从混乱和错位之中拉了回来。
我看着张树微微睁开的眼睛,还带着几分迷茫,我的眼睛一片通透,周围的一切在我的眼里都十分清晰,一览无余,可是在张树的眼里,恐怕是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的。
“是八斗吗?”
不知道为什么,张树的声音现在听起来有些羸弱,还有几分陌生,声音里的冷清和孤傲被一种完全陌生的东西取代了,因为太陌生,我一时间竟然呆愣了,不知道作何反应。
“八斗,我们怎么在这里啊?这是什么地方?”
应该是眼睛适应了黑暗,张树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慢吞吞的坐了起来,细长的眼睛里满是迷茫,还隐隐的透着一种好像初生婴儿一般的新奇,我隐隐的觉得哪里古怪,可是又不上来。
“八斗,你怎么不话啊?”
我看着张树,他也看着我,我再次肯定,出问题了!
我跟张树相识六年,加在一起就是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对于张树的熟悉,早已经深入骨髓,两人之间,很多时候不需要语言,只一个眼神就能心领神会,所以现在,张树的眼神让我变得警惕起来。
“张树,你装疯卖傻的有意思吗?”
“八斗,你在什么啊?”
我边边注视着张树的表情,他的眼神之中满是惊讶,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闪躲,沈苏过,验证一个人是不是撒谎,有个黄金法则,又叫观眼法,就是注视对方的眼神七秒,这七秒中里,如果对方的眼睛,特别是视线往左上方或者右上方看的时候,就证明这个人心里有鬼。
可是张树,在长达十几秒的时间里,一直目视着我,目光没有任何的偏斜,除了探究和疑惑再无其他。
“张树,你不记得我们是怎么掉下来的了?”
“我们不是在金满地和刘老板商量重新装修的事吗?”
张树看着我,十分认真的道。
我看着张树,顿时觉得脑袋上面有一群乌鸦成群飞过,又好像站在午夜的秋风中,浑身瑟瑟发抖,心中却落叶飞舞,一片凌乱。
张树的刘老板就是金祥,今夜宾馆的老板,当时因为金满地想要重新装修,恰巧金祥自己有装修队,自己哥们儿就是搞装修的我怎么也不可能找外人,所以就跟张树了,将装修的活儿都给金祥,我一向都是甩手掌柜,里里外外都是张树在管,因此这件事自然是他们两个人交流沟通,但是这件事是在差不多四年前。
“在跟金祥商量装修的事?”
“是啊,我觉得刘老板的施工队虽然不大,但是人品不错,完全值得信任,装修工程给他来做,我没有任何意见!”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你我们是在金满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到的这里?”
我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这样的桥段明显就是拍电影,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概率明明应该是微乎其微的啊,而且我和张树是一起落下来的,为什么我没有任何的事情,身手和修为都比我高的张树反而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八斗,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装修的事情很急,我们最多也就能关门半个多月,时间长了,十分影响生意,这半个月的时间我们又要购买材料、施工、后期清扫,就是日夜不停的干也未必能赶得及,你不能再这么吊儿郎当的了,我是代管,这金满地的老板是你。”
张树坐在我面前,一谈起生意,他的周身就散发出一股霸气和魅力,好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哪怕是在这阴暗的铜棺里面,他的光彩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这样的张树让我无比的怀念,但是当我的视线落到他的领口时,刚刚升腾起的那丝怀念顿时消弭于无形。
“张树,你到底是谁?”
“八斗,你到底在什么啊?我是谁,我是张树啊,是你把我从深圳一路带到彭城的啊,你没事?”
我的话让张树十分吃惊,细长的眸子里满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