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机场,国际登机口。
杨立杉看着面前已经有一米八九的外孙,叮嘱道:“飞机落地后,记得给我打电话,到了新学校,要跟尊敬老师,要跟同学们好好相处。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也不用怕,直接打回去,有事我给你兜着。”
时恒默默地听着,全程不发一言。
在他身边,凯瑟医生穿着卡其色的风衣,手里拎着小巧的行李箱。
A国恰好是凯瑟医生的祖国,她这次回国,顺带还能帮忙照顾时恒。
眼看快到登记时间了,时恒和凯瑟医生从VIP通道进入候机室,杨立杉目送他们离开,许久才怀着满心怅然回家。
时恒和凯瑟医生都是头等舱,座位相邻。
飞机很快就起飞了。
凯瑟医生试着跟时恒聊天,但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凯瑟医生也不以为意,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开始书写论文。
时恒的位置靠窗,他微微侧头,看着旁边的窗户,轻声问道:“你以前,坐过飞机吗?”
凯瑟医生听到他的声音,朝他看去,见他又在对着空气说话,无奈地叹了口气。
阮绵绵:“坐过啊。”
时恒对她的一切都很好奇。
“你在哪里,坐的飞机?是一个人,坐的吗?”
“我坐过很多次飞机,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跟别人一起的。”
时恒又问:“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阮绵绵故意逗他:“你猜。”
时恒认真地思考:“你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你应该,还没成年吧?你以前,是个学生?”
“不对。”
“不是学生的话,那就是,参加工作了,你是老师?”
“也不对。”
“设计师?漫画家?”
“还是不对。”
……
两人一问一答,聊了足足两个小时。
漂亮的空乘小姐过来询问他们晚餐想吃什么?
时恒选了意面、水果沙拉和柠檬汁。
吃饱喝足后,时恒有点困了。
阮绵绵提醒道:“飞机上有点冷,你记得把毯子盖上,免得着凉了。”
时恒乖顺地拿出毛毯,展开,盖自己身上,然后调低椅背,闭上眼睛睡觉。
旁边的凯瑟医生调低了屏幕亮度,敲打键盘的动作也放轻了些,免得吵到时恒休息。
时恒这一觉睡得很沉。
等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此时飞机已经进入A国领域,再过一个小时就能降落了。
时恒揉了下眼睛,坐起身,将毛毯整整齐齐叠好放到旁边。
凯瑟医生早就醒了,她正在吃早餐,见到时恒醒了,温声道:“快去洗漱吧,等吃完早餐,就该准备降落了。”
时恒从包里拿出个人洗漱包,走到洗手间,简单地洗漱一番。
等他回到座椅,他才忽然回过神来,从醒来到现在,都还没听到绵绵的声音。
平时每天早上起来,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听到她的声音。
她该不会又悄悄跑去别处玩了吧?
时恒心里有点不安,开口唤道:“绵绵。”
没有任何回应。
时恒心里一沉,绵绵果然不在他身边。
他立即起身,加大声音:“绵绵!你在哪里?别躲了,快出来!”
整个头等舱的乘客都被他给吵醒了,全部看向他,目光惊疑不定。
空乘小姐也赶了过来,示意他快坐下。
凯瑟医生也在劝他。
“飞机快要降落了,你快坐下,有什么事情等落地后再慢慢说。”
时恒此时满脑子都是绵绵,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
他不顾阻拦,坚持要去找绵绵。
动静越闹越大,最后甚至影响到了飞机的正常航行。
处于安全考虑,凯瑟医生给时恒注射了镇静剂。
时恒被迫安静下来,四肢无力地躺在座椅里,他竭力想要站起来,可眼皮子却不受控制地往下压,很快他就陷入昏睡中。
一个小时后,飞机在A国机场安全降落。
凯瑟医生请机场的医护人员帮忙,将时恒抬下飞机,送入贵宾室内休息。
等时恒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时恒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发疯似地寻找绵绵。
凯瑟医生按住他的肩膀,认真而又严肃地告诉他:“这个世上没有什么绵绵!一切都是你臆想出来的,绵绵压根就不存在,你清醒点!”
时恒不听。
如果绵绵是虚假的,那他这么多年来跟绵绵相依为伴的日子,岂不都是一场梦?
他的过去,只是一场虚假的梦境?
这个认知太过残酷,时恒拒绝承认。
他打电话给外公,表示自己要回国。
杨立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决定给惊到了,赶紧询问缘由。
时恒此时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他从头到尾就只有一句话。
“我要找绵绵,我要找绵绵!”
杨立杉放下电话后,立即让人订好最快的机票。
他带着舟姨亲自飞往A国。
他们在机场附近的国际酒店里见了面。
时恒一看到外公,就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说道:“外公,我要回国,我要找绵绵,她肯定在国内,她没有跟过来,我要回去找她!”
杨立杉想说绵绵根本就不存在,凯瑟医生却朝他摇头,表示不要说这种话。
于是杨立杉只能改口道。
“你别着急,绵绵也许是因为有事,出去玩了。你乖乖回房去休息,好好地睡一觉,说不定明天早上你醒来,就发现绵绵又回来了。”
时恒听到这话,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慌慌张张地说道。
“对,你说得对,也许明早,她就回来了,我这就去睡觉,我要,等她回来。”
时恒被哄回房间,乖乖睡下。
隔壁房间里,杨立杉听凯瑟医生说明事情的经过。
凯瑟医生无奈道:“我试图让小恒认清现实,让他知道绵绵根本就不存在,可他接受不了,之前在飞机上,他的情绪直接就崩溃了,差点失控。”
杨立杉心急如焚:“那怎么办?”
“我建议编个理由,暂时稳住时恒的情绪,千万不要再说什么绵绵不存在之类的话,这会让他陷入绝望,直接崩溃。我们得给他留下一线希望,让他能够维持最基本的理智,将来再慢慢地引导他,让他一点点地接受现实。”
杨立杉叹息:“现在也只有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