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在总统府的绝密会议室内,袁世凯召集北洋内阁众将领、官、员汇聚于此,虽深夜,然会议室内灯火如昼,气氛森然。
袁世凯、段祺瑞、徐世昌、梁士诒、杨士琦、孙宝琦、曹汝霖等内阁重臣,皆列坐于此。袁世凯率先开口对众人道:“此次日本方面所提有关山东问题之二十一条,不知道各位是怎么看待的?”
段祺瑞接下袁世凯的提问,即回答,道:“想来日本方面吞并我国之心不除,所谓之二十一条乃丧权辱国之条约,依我看来,决不可应允,若不然,我等将再无法面对天下四万万的子民百姓啊。”
沉重的语气,坚毅的音色,段祺瑞一改日常那副嬉笑却又不失威严的面目,而是以一种惋惜老者的姿态说出这样一番话,虽然言语平平,可依旧让人感到心酸。不过,其坚毅之音色,倒还是别有一股凛然之气的。
徐世昌乃是袁世凯亲密之友人,前朝之时曾出任军机大臣,民国初期,他曾一手策划帮助袁世凯夺下大权,掌控天下,此人之手段、见识、胆识皆非常人可比拟;民国元年时,因为南北之问题,他邃曾隐居青岛。
还与袁世凯定下了“两年之约”,不过即便是如此,袁世凯还曾与这邀约期内的两年中,两度想要邀请他出山以便辅佐政、权,奈何其两次婉拒,故而不得。民国三年,袁世凯镇、压二次革、命之后,又请徐世昌。
他这才出山出任国务卿的职务,而民国四年时,他更是出任北、洋政府国务卿之职务,在老北洋人口中盛传的“徐相国”,说的便是他徐世昌了。
段祺瑞言罢之后,惋惜声中,徐世昌也开口说道:“此事乃关乎国家存亡之重,以我来看,大总统决不可应允;但,我国军事国力羸弱,又在乎日本方面此霸王条约不成,迁怒我国,借此机而向我国内陆方面进兵,难办,难办啊。”
袁世凯点了点头,而后开口说道:“此二十一条之条约,皆是侵略吞并我国经济、政、治之法,继而进一步展开军事占领,虽然我白日里与坂西利八郎会面谈论起此事,而坂西利八郎的态度如何,想必各位也都清楚。”
“此人油滑啊,我几次套话,都被他钻了出去;二十一条第四号条款中这样写道‘日本政府及中国政府为切实保全中国领土之目的,兹定立专条如下:中国政府允准所有中国沿岸港湾及岛屿,一概不让与或租与他国。’”说到此处,袁世凯不由的看向众人。
略作停顿之后,才又继续开口道:“此为何意啊?还不是害怕咱们借他国之手,制约日本在华利益吗?他们也有自知之明,他们还没有自信到可以与其他列强国家相互抗衡,尤其是无法与两个以上的列强国家相抗衡的信心。我想,这是咱们可以借用的一个空挡。”
梁士诒点点头,插话进来道:“是的,这确实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空挡,总不能咱们国家的土地租赁与谁,也要他小日本来插手吧?”而后,梁士诒拿起手前的印制文件,指着上面的一处条款。
道:“还有,由此还可以进而先行否定第一号二款之条约,先行否定此一款,而第四号条款可周璇。”
袁世凯点点头,又道:“还有就是此二十一条条款内第五号条款决不可允。什么叫在中国中央政府,须聘用日本人,充为政、治财政军事等各顾问。难不成我国内政也要他们来掺和掺和吗?这绝不行。”
“是啊。”段祺瑞接起话头,说道:“还有就是第二号六款所谓的‘中国政府允诺,如中国政府在南满洲及东部内蒙古聘用政、治、财政、军事各顾问教习,必须先向日本国政府商议’这都是什么屁话,此我国之内政,决不可由外人参与。而且我们也根本不需要他们参与进来,国家内政,他们无权干涉,这一条上我以为,当驳回。”
“谈何容易啊。”徐世昌对段祺瑞说道:“芝泉你英武气概,其实又何尝是一款两款那?此二十一条之条约皆当驳回,可是这话好说,事却难做啊;要是我国之国力、军事力量凌驾于日本之上的话,先且不说需不需要驳回,就是日本是否胆敢提出此二十一条,然尚未可知也。”
“你能说点有用的吗?”段祺瑞不满的反驳起徐世昌道:“我不知道这二十一条都是屁话吗?可是有什么办法?还尚未可知,且不提我国军事国力能凌驾于其之上,便是比之现在能有五成提升的话,我都愿意亲自领兵和他们打上一仗,可是,咱们打的起吗?”
说到此处,段祺瑞也好,袁世凯、徐世昌也罢,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那股屈辱、不甘之色,已尽然显露,尤其是作为一国领袖的袁世凯,更是叹息起来,道:“国家羸弱不堪,我等之过也。然便如此,而国内之南北两方仍不得安稳,实在是……哎。”
段祺瑞摇摇头,对袁世凯开口道:“其实,南方方面的那群人,也是救国心切,而且说起来,他们说的也没有错,咱们的一些做法确实比较极端,当然了他们不了解内情,如果他们能与咱们兵合一处,将打一家的话,我想咱们的实力还是能够有所提升的。”
袁世凯摇摇头,道:“芝泉啊,你也知道他们虽然有兵,有武器,可是说到底他们少有行伍出身,而且对于国家之事也……”
“大总统,我想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段祺瑞有些回避的道,而袁世凯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段祺瑞一笑,而后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大总统,其实他们不是不懂国是,而是,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参与进来,常言后生可畏,咱们啊,也都老了。”
“芝泉!”徐世昌低声一斥,段祺瑞摇摇头便不再说话了,而袁世凯也是看了看他显然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对众人继续谈论起二十一条的问题:“这二十一条里面的所有条款都是放屁,可是咱们又不能不允,却又不能全允,我想大家的想法和我都是一样的吧?”
众人点了点头,没有人插话,袁世凯点点头,继续开口道:“我想是不是可以通过外交,于日本方面相周旋,与他们进行高密度的外交谈判,使他们修改此二十一条中最为不能接受的几条。”
“当然了,两方谈判的次数要多,但是时间上却要尽可能拉长一些,一年半载、三年五年最好不过,即便是不能拉长这么长的时间,就是数月也好啊,与此同时咱们也可以通过与其他列强国家的外交进行联合、拉拢,使得他们支持咱们,如此一来能够形成同盟的话,就再好不过了,一旦咱们有了其他列强国家的支持,日本方面就不干轻易行事了。”
“大总统说得对。”杨士琦在袁世凯言罢之后,开口接过话头说:“此改为第一手准备,而其二,我想日本方面是吃准了咱们不敢驳回他们的二十一条条款,当然了更不敢与他们兵戎相见,我想是不是可以这样,咱们先摆出一幅整军备战的姿态,把一些主力部队安置在二十一条所提及之属地内,然后在中日两国沟通之岸口、码头等地,进行战略部署,虽然咱们不会与他们开战,但是如果咱么做出这样一番姿态的话,我想日本方面应该会有所顾忌的,毕竟再不济咱们的北洋军也有数百万之巨啊。”
徐世昌却摇摇头,对杨士琦道:“杏城所言有欠考虑;日本方面之所以如此,意在对我国进行军事、政、治、经济占领的同时为日后有机会吞并我国做准备,现在就是旅顺口上,便有日本的军舰停泊,如果按照你说的,调兵遣将,摆出备战的姿态的话,如果由此成了日本人的接口的话,他们不是就可以提前进兵了吗?杏城啊,我知道你虽然是文人出身,然意气比之中将也不衰减,可是,此事却不好如此啊。”
杨士琦一笑,对徐世昌摆摆手,而后又对众人道:“徐公所言,我当然也有所考虑,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这么说的。”
“哦?”袁世凯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说说。”
杨士琦点点头,口中称是,而后继续说道:“正是日本方面吃准了我国不敢行刀兵之事,因为他们知道在国际上咱没有支持,可是,如果咱们的真的做出一副毫无顾忌排兵布阵,待战的样子的话,设想一下,日本方面会如何考虑?他们肯定会以为咱们是有其他国家的支持的,如此一来,他们必定要寻找,到底是哪一个国家或几个国家对咱们有所支持,这样一来,日本方面就要展开负荷沉重且密度极高的多方外交事务,如此一来的话,他们就需要时间,而这一段时间,也恰好可以给咱们作为缓冲,由咱们对外展开外交事务。”
袁世凯听他说完,不由得点了点头,道:“杏城此言也确实算是一个办法;可是谁能保证此日本方面不会因此就直接进兵那?当然了他们会犹豫、再开多方外交肯定是好的,这样一来咱们也有了周旋的时间,可是如果他们放弃了这些步骤而是直接进兵的话?咱们要如何御敌那?此事,还当再议。”
杨士琦见袁世凯说话了,也不好再坚持下去,只好作罢,而此时,原本还反对杨士琦的徐世昌,却突然开口了,对袁世凯说道:“其实,大总统,杏城所言,也可行。”
“你这是什么意思?”袁世凯问道。
徐世昌解释道:“是这样的,如杏城所言,咱们可以用兵,摆出备战的姿态,但是不能做出一副直接面对日本的样子,这样一开就如大总统所说的,很可能直接给了他们进兵的理由,可是如果咱们的安置不是针对日本方面的那?如果是面对咱们国内问题的那?”
“哦?”袁世凯嘴角一挑,而他还未开口,段祺瑞却抢在其之前开口对徐世昌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以南方问题做借口?”
徐世昌点点头,段祺瑞又问道:“日本所二十一条涉及土地在北,而咱们以南方问题为借口的话,却要用兵北方,这难道他们就看不出来吗?”
徐世昌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而袁世凯此时却也笑了,对他一摆手,而后对段祺瑞道:“芝泉啊,这件事你换一种方式想,如果是南方势力已经渗透到北方了那?”
段祺瑞听袁世凯说完,不由得一怔,而后就听袁世凯对众人开口道:“各位,有关于二十一条,各位继续商榷、议论,我去打一个电话,各位先请继续。”
说吧,袁世凯转身便离开了会议室,而就此时,段祺瑞看着袁世凯离去的身影,不由的嘴角一挑,声音细小的嘀咕了一句:“看来,袁项城这是打算找他来参会了,不过,那个人可不是一个愿意掺和这样事务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