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漆黑的大地。
殷红的血,好像是这大地的脉搏,割破了血管,让这液体缓缓的流淌。
徐徐的风,已没有刚刚那般凄唳。几声龙吟,几道剑痕,还在诉说着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一名男子,长发舞动,衣衫以近乎破碎,依靠在一处山脚下,大口的喘、息着。他的嘴角有一丝血迹,一只手抚着胸口,好像是受了什么重创一样。
这男子,便是墨辛,此时的他以没有之前那种凌人的气势了,可虽如此,他此时却笑得很开心,哪怕,他此时的笑容,在这夜里,略作惊悚。
在他的身前,有一道长过丈许的绿色血迹,还有一对青白色的玉璋,插在地面。
墨辛稍作调息,而后拾起地上那一对东西,仔细的擦了擦,把上面的尘土还有那绿色的血迹,通通擦去了。
“呼。”长出一口气,墨辛的面色有了些许改变,比之刚刚,更苍白了几分。不过,他却好似毫不在意一般,只是扫视了身边的情境,而后仰天发笑。
那笑声,肆意,狂妄,凄凉。
“你知道吗,我计划百年,全为一朝。待我功成,你也许,知道了真相,想必也就不会怪我了。”
这声音苍凉急了,好像是转不动的磨盘一样沉重,墨辛眼看着天外,周天之上,闪烁的星斗,也不知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是在和什么人述说。
半晌的沉默。
半生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墨辛以神游天外的精神,却以清醒过来。只见他摇头苦笑了一声,手中一招,从虚无处飞出一把利剑,周身上下乌青光芒闪烁,瑞气腾腾。
那剑轻轻一震,落在墨辛身前,墨辛一步踏上,也不见再有什么动作,而那把利剑带着墨辛却化作一道乌青华光,向着天外远处飞去。
月色苍苍,琴声悠扬。
几滴浊酒,谁人衷肠。
在一处绝崖之上,一尊古琴,无人抚动却依旧发出一个个悠扬音符。在这古琴的不远处的小亭中,一个衣着华丽,锦公子一般的俊俏男子,正依靠在栏杆上,举着一壶酒,望月做歌。
这歌声,满是情愫,可这人的眼中却更多的是一种恨意。
子规夜啼,竹影轻摇。
“啊。”这男子毫无预兆的一声叹息,只见他随手将那酒壶一掷,似醒似醉一般,缓缓起身,似笑非笑的一步步,步履阑珊的走到这古琴之前,盘膝而坐,双手自然的按在那七根琴弦上,顿时,便止住了刚刚那悠扬的琴声。
这男子手指轻轻拨动,琴声又起,不过,于之前相较,多了几分灵动,却又少了几分清馨。
琴声缓缓,时高时低,宛若高山飞流,时而又似小溪潺潺。随着琴声拨动,刚刚那歌声,也紧随而起,这男子此时闭目抚琴,双唇微动。一首倾诉般的歌,悠悠响起。
风华一代,仁慈济世。
白虹长贯,紫气有时。
三山外,五湖旁。
行走天下逍遥常。
遇玄机,绝境悟。
年月不明,却也匆匆。
世人皆不知我是何人。
口口声声拜真神。
可笑千年寿,
难医伤心处。
……
男子的歌声,乍一听来,毫无头绪,可仔细品味,却也能感受其中沧桑。
男子的歌声未绝,却突然停下手中动作,嘴角一翘,自言自语一般道:“我本伤心人,你亦是怆然殇。既然来了,不必如此躲躲藏藏吧。”
“哈哈哈。”一声大笑,一道身影自那小亭子后面黑暗处缓缓走出,待到近前,只见一衣衫破碎,长发斑驳的男子,正站在他面前。
“道兄,好兴致。”
抚琴男子微微一笑,在以抬眼,却见眼前男子这般模样,竟然不觉失笑:“哈哈哈,墨兄,你这是,你这是,哈哈哈,怎么这般狼狈啊?”
这长发斑驳的男子正是墨辛,见那男子发笑,墨辛也不在意,反而盘膝坐在那人对面,拿过一旁的酒壶,大口的喝了起来。
几口清酒下肚,墨辛方才满足,却不理会男子所问,而是自顾自的道:“道兄,约定之期将至,不知你这里准备的如何了?这五韵绝谷乃是要地,出不得半点差错。”
那男子摇头不语,不过面上满是得意自信之色;墨辛见其如此,也不再提此事,又道:“有合适我的衣服吗,我总不能这么出去见人吧。”
“啊?”那男子惊异的看了墨辛一眼,而后道:“你找我要衣服?墨兄,你不是病了吧?我一个妖精,自己这身衣服都是褪下的鳞甲羽毛变化的,我哪有什么衣服啊。”
墨辛一怔,而后不由笑骂道:“好你个茯苓,就为一件衣服你能自比妖物;你不是妖精吗?好,本宗今日就要把你除了!”
说着,只见墨辛手中闪过一道寒光,那把一直被乌青光芒包裹的长剑已然在手,铮铮剑鸣,煌煌之威霎时迸显。
茯苓见此,一下子从原地窜其老高,那把古琴也被其抱在怀里,仔细看去,他右手已有三根手指,勾住了三根琴弦。
“你玩真的啊!”茯苓紧张戒备的同时还不忘对墨辛呵斥道“开个玩笑而已!老东西你怎么还是那个脾气,这么多年修行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茯苓的紧张与机警让墨辛再一次发笑。不过,这一次他笑的有些苦涩,是啊,多少年了,自从当年那件事之后,自己几时还曾如这般开怀过?也只能是和自己的这个老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暂时忘却那些俗世吧。
“你不是来真的吧?”茯苓怀抱着古琴,警惕的问道。
墨辛失笑,刹那,那把长剑以消失无形。“快点,拿一套衣服来。”
茯苓见此才把那古琴放下,而后走到那亭子里,开始翻找起来,一面找,嘴里还一面道:“我告诉你,看你这个样子身上应该是没带银子的,等你回了天外天,叫人给我送一万两银子来,我这衣服可不能就这么白白便宜你了。”
说话间,茯苓以捧着一套黑色的衣服走到墨辛的身边,然后看也不看的就扔到他的怀里,嘴里还继续叨咕着:“一万两,不不不,两万两,两万两,我知道你有钱的。”
见茯苓在那算计,墨辛也不答话,只是自顾自的去到小亭里,不多时,换好衣服后,走了出来。对着茯苓道:“正事还没说完;要是我计划没错的话,再过几个月,极北之地会有上古遗脉出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件东西,被封在玄幽深处以不知多少岁月,这一次,你要帮我把它取出来。”
听墨辛这么一说,茯苓一改之前玩闹之色,面色凛然的道:“放心吧,那东西之所以多年无人可取不是因为有什么厉害的封印,只是那玄幽之地,古怪异常,不为人所知,再加上有一支上古遗脉居住,寻常修士根本不能接近,就算是侥幸进入,想必也成了那遗脉蛮族的口中血食。”
“是啊,这一次,既然那遗脉想要现世,那宝物自然会被他们带出,如此一来,正是好机会。”墨辛话说到一半,茯苓却站起身子,挥手打断了他。
“恩?”墨辛不解,茯苓一笑,道:“其中利害,你不用和我多说;墨辛,这一次你天外天,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随你同去?”
“我的两个师弟。”
“你是说太玄、太虚两位道兄?”茯苓问道。墨辛点点头,没有答话。茯苓又道:“极北之地,没什么恶兽妖孽,只是那遗脉古族,个个凶暴,虽然他们不懂什么修真妙法,可是,你也知道,他们好似天生受到上天眷顾,可以任意调动自然之力,而且更有甚者,怀有诡异功法,不可小视啊。我知道你的道行,你也知道我的本事,现在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那两个师弟,墨辛兄,此事,不容有失啊。”
墨辛点点头,道:“我自然清楚,太玄、太虚二位师弟的道行我知道,不会有事,可是。”说到这,墨辛没了声音,好像在思考什么。
茯苓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的意思是,还有变数?”
墨辛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是啊,我近日心绪不宁,而且,越往北,就越激烈。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可能是你太过紧张了吧。”
“可能吧。”墨辛又是一声叹息,筹划了几百年,又怎么能让他不紧张那?牺牲了那么多,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能,连他自己,也不会放过自己啊。
茯苓见墨辛面色冷峻严肃,双眉不展,暗暗叹息一声,他何尝不知道墨辛为此付出了多少,他们两个本就是一路人,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都抛去了,只为了这一番筹划后想要得到的结果;其中心酸苦辣,谁,会愿意承受那。
可不承受,又能如何那?
自己的选择,一切的后果于其中的过程,他人又怎能替代啊。
“算了。墨兄,你也不必多想,这件事已筹划数百年,肯定不会出现意外的。”茯苓有意岔开话题,说到这他将话锋一转,道:“墨兄,你我有十几年没见了吧,今日既然来了,就大醉一场吧,日后的险恶危难,日后再说吧。”
墨辛看了他一眼,一笑道:“好啊,是该大醉一场。”说到这,他话锋一转,面色再一次冷峻起来,茯苓被他这般模样,弄得一怔,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墨辛以抢在他之前道:“不过,你要的两万两银子,一分没有,这酒,我也是白喝。”
茯苓一怔,看着墨辛久久说不出话来,不过,半晌后,两个人却相识大笑起来!
“哈哈哈!”
“哈哈哈哈!”
那笑声,纵、情肆意。
对于两个同样苦涩的人来说,也许只有在此时,才能如此放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