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茶饮下,虽然此茶之味回甘悠远,却奈何水温略低,无论是在口感上还是在味道上都还是有所欠缺。
这时汤芗铭又冲了一泡,均分到两支杯子里面,嘴里对我问道:“怎么样?这普洱的味道还可以吧?我不知道松坡兄的口味,但是我想你久在云南,相比对这普洱茶最为熟悉,估计这也是最适合松坡你口味的茶了。”
说着,他又拿起放在一边的那块茶饼对我道:“这可是我特意托人从云南弄来的好东西;据说这是茶农精心养了十年的老茶。”
说着,他将手中茶饼递到我的手里,我接过来一看,果然不错,这茶饼确实并非普通的陈茶。
茶饼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而且清儿不俗,拿在手里温如玉籽,丝毫没有茶叶的那种涩手的感觉,而且放下这茶饼,手指搓动,用鼻子一闻,还有那么一股淡淡的幽香。这是茶饼经过数年的润养之后,香气内敛不泄,而导致的,唯有加热才会散发出茶饼本身的香味。
我不由感叹道:“好茶,好茶。铸新兄,这样的老茶,就是在云南也是稀罕东西,看起来你弄到这茶,是要费一番力气了。这样的老茶在茶农手里可是宝贝,不是一般人弄得到,买的来的啊。”
我这话真的不是恭维,实在的发自肺腑。而汤芗铭却也受用,见我这么说,他哈哈大笑起来,不过随即,他的神情便突然的有些冷了起来。
他正色的对我道:“对于茶啊,我这个人不是很懂,不过我却知道喝茶吗,就要和好的,那好茶哪里找?当然是去产地根源才能找到最好的。”说这话,汤芗铭拿起了手边的小杯子,在手里摆弄了几下。
而后盯着我的眼睛,嘴角略带笑意的继续道:“《茶经》说,什么样的水配什么样的茶,这水的来源,温度乃至煮水的柴火,都会影响到茶的味道;我这水,是从云南普洱专门灌溉茶树的那个山泉的泉眼打来的,叫人隔着铜器冰镇送来的。”
不过此时坐在我身边的姜桂题老将军却是开口了,他捋着胡子对袁世凯道:“项城,不必麻烦芝泉,芝泉身有重职,不便离京;老夫愿带一支劲旅,踏平白朗一众匪徒。”
姜桂题说完这番话,胸口还在欺负,看来是颇为激昂,只是听过他这番话的人却有不同的神色,段祺瑞自然一脸的得意,至于袁世凯,则是满脸的无奈。
不过,随即,袁世凯就对姜桂题道:“这样也好,也好,只是我军令一下,不易换将,既然兄愿出兵,那莫不如就协同芝泉作战吧。”
姜桂题是一心想要立功的,并没有看到此次出兵的深意,他见袁世凯同意,不由的心中高兴,猛地喝了几杯酒把自己呛得之咳嗽。
这样的宴席于我来说是毫无胃口,全是场面话不说,且每句话里都暗藏刀兵,甚是凶险。
又是三轮酒,两轮菜,这宴席才堪堪结束。
段祺瑞受命出征,不过袁世凯却也是答应了他的要求,让徐树铮留守陆军部,虽然没有达到他的全部预期,但也是不错的了。
酒席过后,所有人的陆续离开了,可是当我要走的时候袁世凯却把我留了下来。
我们两个在他的书房里,分主客而坐,侍者送上香茶之后便被出去了,而此时袁世凯却是对我神秘一笑。
嘴里还问道:“松坡啊,你觉得这个段总长还有徐次长,如何啊?”
看着袁世凯这般模样,我却是心里一紧,不知为什么,我的两鬓竟有了冷汗!
可以这么说,现在的陆军部就相当于是段祺瑞的同盟大院。
陆军部既然是这样的状态,袁世凯必然视其为心头大患。虽然自小站练兵为起始,直到辛亥革,命,推翻满清之后。
这段时间里段祺瑞可以说都是袁世凯最为亲信依仗的人物,而且绝对是袁世凯一手简拔起来的。
可是自民国成立之后,袁世凯坐上了大总统的宝座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变得与之前有些不同了,说不上貌合神离,但是却实实在在的变得微妙起来。
看着自己一手简拔起来的心腹变得不再唯命是从,而且隐隐有与自己分庭抗礼的趋势,这怎么不叫袁世凯愤怒那?
不过再愤怒,可以就是“江山为重”,段祺瑞这个人是能才,此时必用,且还要重用。所以袁世凯也就不好对段祺瑞如何,当然,实话实说,其实就算是袁世凯想把段祺瑞如何如何,现在怕是也做不到了。
他要我代理陆军总长,其实也是为了看看能不能借我之手打乱陆军部的内部机构,将“段氏”变回“袁氏”;而且我绝对相信,如果我接受了这个位置,哪怕是我将陆军部变成了我“蔡氏”,他也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道理很简单,我的根在云南,就算是我“占领”了陆军部,我依旧无法有什么大的动作,兵灾云南且非老北洋出身的我,无兵无威望。
我又能闹出多大的浪头那?
可是段祺瑞去不同,他老北洋出身,且门生故吏极多,虽然他的根也不再京,但是,依照他的威望,要真是闹起来,必然是一场不可挽回的动荡。
所以综上所述,无论是我受到段祺瑞、徐树铮的排挤也好,亦或是我重整了陆军部也罢,都是对他老袁有益处的。
段、徐排挤,我在京我无依靠,必然要投到他老袁的门下,哪怕不去投他只要不被段祺瑞所用,他便少了一个对手。
我重整陆军部,那我就永远只是个傀儡,而且不需要多长时间,没有什么根基的我,必然无法持续下去,那么他袁世凯自然是兵不血刃的取我而代之,收陆军部入自己的怀里。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失败了,段祺瑞兴师问罪,那我无疑的,我又成了最好的替罪羊,谁让你坐了人家的位置那?
而且你蔡锷与袁世凯又非出一系,更不是门生故吏,牺牲你这么一个“陌生人”又有什么不可那?
不过虽然如此,我却也不好推脱;潘慧英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小碗,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好吃的。
自从潘慧英来到北,京之后,短短的几天才,我都感觉到自己胖了起来;蕙英到这的第二天开始,家里的厨师就再也没下过厨房。
其实我不愿意这样,倒不是因为空闲了厨师的关系,而是我不想让她过的照顾我,因为我知道潘慧英这样不辞辛劳是出于她与蔡锷将军之间的感情,可是虽然我是蔡锷,但我自己清楚,其实我并不是蔡锷。
一个阴差阳错也好,亦或是一场梦也罢。
我不想白白接受他人的情感,哪怕这样的情感是对“我自己”的。
我也和她说过两次,我告诉她自己不希望她辛劳,因为无论是在云南也好或是北,京也好,府里面都是有下人的,而且他们各司其职,根本用不到她这位将军夫人亲自动手。
可是她每次却都会“拒绝”我的好意,她对我说:“松坡,你在云南的时候,饮食起居就都是我一手操办照顾的;我不在北,京当然没有办法,但是现在我来了,自然也就不需要别人来照顾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总是笑的很甜。而且我总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憧憬,就好像是云南夏天时候绽放的花海一样,是一种没有色彩的绚烂。
看到潘蕙英进来,我放下了手中的《吴起兵法》,微笑着对她说:“你又做了什么好吃的?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太劳累了吗。”
蕙英笑了笑,道:“没什么,北方天气冷,煲了点鸽子汤。”说着,她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我的书案上,把上面的那只装的满满的小碗搁在了我的面前,一面拿着汤匙在上面撇了撇,一面笑着对我道:“来尝尝。”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汤匙,刚要喝上一口,不过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由的对她问道:“给母亲送去了吗?”
“呵呵。”我干笑了两声,袁世凯的话,不觉让我尴尬起来,而且我在心里更是警惕了几分,这么看来,我的一举一动,好像都处在他的掌握之中,这是于我绝没有任何好处的事,而且也让我更清楚了他与段祺瑞之间的微妙关系。
“蔡锷确实这几日身患小恙,所以更是不能身兼两任。”
袁世凯点点头,道:“好吧。”
我起身告辞,而后便离开了大总统府。
一九一四年,二月。
河南,郑县。剿匪总指挥办公署。
这是段祺瑞到达河南后组织的第一次军事会议。出席这次军士会议的除了段祺瑞、姜桂题以外,还有雷振春、雷存修二人,以及当时鄂豫皖三省的高级将官,以及英、俄、日三国的驻京武官。
其实段祺瑞已经在河南盘旋了两个多月,只不过在这两个月里,他没有出现在各级官员面前罢了。
段祺瑞刚到河南的时候,便于同行的姜桂题兵分两路,一路由姜桂题为首,到豫公署,担任职务,且转展各省战场前线,临阵督战。结果是一目了然的。但是他还是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