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桂题之所以对王占元二人口气缓和,是因为此二人中,王占元与姜桂题一般,同为上将军衔,而王汝贤虽然是少将军衔,但是其弟王汝勤却是上将军衔,而且暂督荆湘军务,虽然算不得是督军,但是其势力却也不小。
姜桂题虽然贵为上将,而且自恃资历,对袁世凯也并不能算是尊重,可是实际上,姜老却是并没有什么势力,手下没有兵马,如果不是鉴于他曾经的威望功绩恐怕他早就已经下野了。如何还能轮到他在这里发号施令。
所以姜桂题虽然多以元老自居,但是他也清楚自己的能耐,好汉不提当年勇吗,所以他也并非是个老迈顽固之人,所以在面对这二人时,自然是要斟酌语调。
王占元、王汝贤二人受了军命,而后姜桂题继续点将:“徐占凤。”
“到!”
“命理你率本部人马,并兼三个炮团,分别布置调度,集中火力,掩护中路;命理你部人马,拆分四路,安插在三线部队空隙,以为接应。”
“是!”
作战命令下达完毕,众将各自调度人马,或是赶赴各自负责的地区去了,而司令部内,此时却有一个人没有离开。
段祺瑞抬头一看,竟是张凤翙,段祺瑞问道:“翔初,还呆在这干什么?”
张凤翙叹了口气,问道:“总司令,为什么不给我安排作战任务?我知道,上一次我作战不利,万余人竟然没弄剿灭白朗两千余众,且还让其突围西上;我正要借此机会一雪前耻,还望总司令体恤。”
见他如此,段祺瑞却是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拉着姜桂题走到一边,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而后姜桂题看了段祺瑞一眼,眼神多有些欣赏之色,后便离开了司令部。姜桂题走后,段祺瑞依旧不理睬张凤翙,只是坐在那,看着一本不知道什么名字的书,时不时还笑上几声。而张凤翙站在那,纵然心中着急,却也不敢多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张凤翙少了一眼公案上的钟,此时已经是正午十一时四十九分,而刚才结束作战会议的时候是十时三十五分,他张凤翙已经足足的站在这七十四分钟了。要说他不累那是假的。
其实张凤翙早就已经腰酸腿木了,而且额头上也有了汉印,其间几次,他都想离开,或是再向段祺瑞“说说情”不过他都忍住了,可是这次他一看时间,却是不能再等了。距离战斗打响只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了。
如果他能接受命令的话,行动足够快还能有调度安排的时间,要是再晚一点,就算是段祺瑞给他任务,他也不敢再接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调度的时间。
战争就是这样,如果不是命理你必须如何如何的话,那么只要你依照命令调度安置,到时候无论胜败与你的关系都不算大,可是如果接受军令却连正常的调度都无法完成的那,那么你必然免不了要被来一个“军法无情”。
见时间越来越紧,张凤翙终于鼓起了勇气,走到段祺瑞的身边,对他道:“段总长。”
“恩?”段祺瑞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着他,眼中什神色,说不清道不明是一种什么样的想法,段祺瑞对张凤翙道:“翔初啊,这是司令部,我现在是剿匪总司令,你怎么叫我总长啊?这不是坏了规矩吗。”
张凤翙见段祺瑞这么一说,虽然面上有些尴尬不过好在此时司令部里只有他们两人,张凤翙也不计较什么了,一咬牙一跺脚,对段祺瑞开口道:“段总长,我怎么也算是您的老部下,而且要是说道底,在小站的时候,我也算是您老的学生,我叫您一声老师!老师,我知道上次作战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我更需要这一次的机会,您老不能让我连一个雪耻的机会都没有吧。一切作战计划都是您老点头一手把持的,就给我个机会,行吗?”
张凤翙说了这么许多,而且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心实意,他说话的时候竟然情绪激动起来,而虽然他如此,可是段祺瑞却还是安安稳稳的坐在那,而且他说话的时候,竟然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说完了?”段祺瑞见他不吭声了,这才抬着眼睛瞟了他一眼,而后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张凤翙虽然着急,可是也没办反,只能就像屁股上有火烧着一眼,堪堪坐下。
见他坐下,段祺瑞这才对他开口,道:“翔初啊,你这就说的不对了;我虽然是总司令,但是我也必须要依照实际制定作战,不可以任人唯亲,随意调度,这是打仗,你也是老兵油子了,这些话不用我多说吧?哀兵必胜的道理我知道,可是你上次失利,对全军士气的冲击都很大,我没办法再让你参与作战,我不能赌。”
“段总长!”见段祺瑞不答应自己的请求,张凤翙急的不行,一把拉住段祺瑞的胳膊,道:“段老师!上次失利是因为我部战斗人员掉以轻心,以为五倍余敌,所以大意了,而且我也知道我部军中有人畏惧、怕死,不敢和白朗部死拼。这我都知道,您的顾虑我也清楚,不过请您放心,这一次,奶奶的,这帮兔崽子要是敢不给我玩命,我就先毙了他们!我保证,这一次就对剿灭白朗部!我部原为正面先锋梯队,要死光了,也先是我的部队死光,您看这样总行了吧!”宋大年此人能耐未必就不如邱占标,可是奈何其性情对其作战颇有影响;白朗升任他为“前军护卫、进攻总司令”,也可以说是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
这一发炮弹,炸的在司令部里的宋大年两耳轰鸣,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幸好有一旁有人将他扶住。且对他说:“司令,袁军的火力太猛了。我看他们这次是精锐尽出啊,咱们顶不了多久,您现在马上撤离,这里交给我!”
说话的这人也是白朗手下的大将之一,名为卢镇海,曾经任过前清的马步军官,后因大清被推翻,此人所属之军队,也就地解散,卢镇海回到家乡,因为此人与白朗同乡,所以白朗起义之后,他便加入进来。且作战英勇,腹中多少有些韬略,屡有战功。
不过因为其之前担任过前清的军官,虽然他与白朗同乡,而且是白朗最初的追随者,可是白朗对他的态度却是不冷不热的,而且时不时的还要试他一试。可以说卢镇海其实并不被器重,而且所处的境况一直非常尴尬。
他与宋大年的遭遇差不多,他之所以升迁,也是因为白朗此时实在无人可用,而且又因为卢镇海勇谋兼备,这才升任他做了宋大年的参谋总长。
宋大年看了看卢镇海,面色有些不善的问道:“把队伍交给你?我能把指挥权交给你,然后我撒丫子撩了?你是参谋长,我才是司令,做好你的本职就是了。”
“你!”卢镇海见宋大年如此,不由得火气大胜,可是战况紧急也不好发作,只好一摔杯子,离开了司令部去到前线去了。
原来卢镇海与宋大年虽然协同在一起,可是这两个人却是互相各自看不上,尤其是宋大年,他对于卢镇海这个前清的军官多有微词。因为宋大年本身也是清苦出身,家里面虽然年年余不下什么粮食,可是也饿不到,但是就是因为一次,官军剿匪,来到他所住的村庄,本以为官军来了,可以安心了,可是没想到的却是这一伙官军竟然为了几头牛纵兵为祸。一个村子几乎全部遭难。这其中也就包括了宋大年的老母亲,所以因为这个关系,宋大年对前清也好现在也好,只要是官军,都是有着仇视的意思。
因为如此,他瞧不上卢镇海也是自然而然的了;只是因为情况特殊,所以二人同在一起共事,也不好发生什么矛盾,也就将就了事。
别看宋大年苦人出身,目不识丁,但是却懂得大理,就是天生性情耿直,脾气颇燥,说起话来自然难免难听了些。
其实他看着卢镇海刚刚摔杯子走出,已经有了些后悔,可是没奈何,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这一战,实话实说,生死都尤未可知,又何必在乎这句两句话那。想到这,再想想卢镇海刚刚的做法,宋大年竟然更觉得卢镇海气量狭小不懂大事了。
袁军阵地,一处小山坡上,徐占凤此时正挎着军刀,指挥着炮兵的攻击。徐占凤军刀一横,口中喝道:“瞄准前方,调整炮口!”
徐占凤军令一下,整个山坡上所有的火炮全部都在进行调整;这是足足一个炮兵团,但是这一个炮团所使用的火炮却是三个师抽调出来的,虽然还是一个团的编制,而实际上,徐占凤亲自指挥的这个炮团的火力打击力度,比之一个旅,也毫不逊色。
“报告风向!”
徐占凤又是一道军令下达,在其身旁专职监测风向的士兵马上汇报道:“风向西南,五级,预测影响值三以下。”
徐占凤兀自点了点头,没有言语,而后拿起望远镜看向远方,不过他所看的方向却不是战场,而是段祺瑞所在的前线指挥部。约莫有个两三分钟,徐占凤放下望远镜,叹了口气,而后对炮兵下令道:“正常正前方,目标白朗部第二梯队,开炮!”
徐占凤话音一落,整个小山坡上立时烟雾缭绕。火炮击发时迷茫的硝烟,掩住了这个山坡的形状,而徐占凤等人,也是隐藏在这迷茫的烟雾中,一时看不到身影。
段祺瑞此时正站在距离一线战场不足四百米的第二线战壕中,端着望远镜注视着前方战场的动向,而他身后所站立的那人,一脸的愁苦之色,不是别人,正是张凤翙。
段祺瑞看了一会,转手把望远镜交到张凤翙的手里,也不转头,嘴里却对他道:“翔初,你也看看,这战场的态势,我估计不出两个小时,宋大年的脑袋就能送到咱这来。”
张凤翙虽然接过了段祺瑞的望远镜,可是却没有观看战场,同时不知因为什么,他好像出了神一样,有些木讷且并没有理会段祺瑞对他说的话。
段祺瑞见没有回应,这才转过头来,一看,张凤翙神情木讷不知在想些什么,见他如此,段祺瑞也是叹息一声,而后叫来身边的随从军官道:“你们,送张将军回去吧,路上保护好他的安全。”
士兵点了点头,而后便带着张凤翙离开了。这时段祺瑞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身边的赵倜道:“再往前走走。算是我送你。你的部队也休整够了,去吧,把唐天喜换下来吧,我看他这也打了三个小时了;咱们人多,不需要谁太过劳累。走吧。”
段祺瑞与赵倜一路,在卫兵的保卫下,又向前线战场推进了一百米。
与此同时,左路军前沿指挥部内,王占元刚刚接到司令部的来电,说剿匪总司令段祺瑞已经前往前线亲临督战,距离第一线战场应在五百米距离以内。至于通电给他的,是姜桂题。段祺瑞亲临前线督战,而司令部却不能没有人坐镇,那么姜桂题作为剿匪司令部参谋总长,自然是无可厚非的。
王占元挂断电话,心中有一股子说不明白的感觉,段祺瑞身为剿匪总司令,何必要亲临战场那?是对他们不信任吗?显然不是,那他舍生忘死亲临战场又是为了什么那?王占元不得而知,但是他知道,无论段祺瑞出于什么目的,总之,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
王占元仔细看了看地图,又用望远镜端详了前方战场的情况,继而下达命令道:“李参谋!”
“到!”
“你马上致电四旅姜旅长,要他把部队向前移动推荐至少一公里的距离,同时命令七旅十二团,马上发动冲锋,不惜伤亡代价,务必四十分钟内,攻下垭口!”
“是!”
下达完作战命令,王占元深深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一般,看着前面的战场嘴里嘀咕着:“要是照这么个打法,未必就留得住他们啊,段总长这般做法虽然摸不透,可是我好像明白点,就是啊,姜老怕是从此之后要一蹶不振了。”
战场另一边,白朗部第一战线战壕。
卢镇海来到这,已经有一个小时了,他看着自己的士兵一波、波的撤回,冲锋,再撤回,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此倒地,虽然说不上怜悯、心痛,可也是心里不是滋味。
他回过头看了看宋大年指挥部的位置,不由的感慨:“如果此人能经受正规训练,此战未必如此凄惨。”
“将军,您说什么?”卢镇海身旁的一名军官问道。
卢镇海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而是反问那名军官道:“你这个团,还有多少人了?”
军官道:“报告长官,我们这个团,现在看起来,应该还有不到两个连的战斗人员;对方的火炮太猛了,而且他们的武器比咱们的好,距离远,他们能打到咱们,咱的炮虽然知道他们的位置,可是推进不上去啊。”
卢镇海点点头,而后又看了看身边的士兵、军官,哪一个不是蓬头垢面,哪一个不是衣襟染血,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其状颇惨。卢镇海沉思了片刻,而后命人叫来了所有连以上军官。
不过虽然袁世凯身穿戎装,可是却是一脸的嬉笑,倒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会客厅里除了我与袁世凯之外,还有袁克定大公子、议员杨度、回京办事的冯国璋、倪嗣冲以及江朝宗、雷振春,更有我许久没见的老同学,保定军校的校长,蒋百里。
我一进这会客厅,就发现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同往日,因为除了我与袁世凯之外,其余所有的人竟然都是一身戎装,就连只有一个虚衔的袁克定,也是一身的大礼服装扮,腰悬军刀。
蒋百里坐在门口的位置,见到我来,对我笑着迎来,空中到:“松坡啊,你可算是来了;都等你二十分钟了,你这可是失礼失礼啊。”
我见蒋百里,也是一笑,不过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径直走了进去,来到袁世凯的身前,对其敬礼、而后又对冯国璋、江朝宗二人敬礼,口中道:“蔡锷晚来,确实有罪;只是不知大总统与诸公在此,蔡锷之罪也。”
袁世凯等人皆是一笑,而袁克定则是对我道:“松坡这是什么话,你来的不算完,不算完。来,快坐。”说着袁克定指了指他身边的那一个空位示意我坐下;坐定之后,我见众人面带喜色,却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要问吧,又怕不妥,所以歪过身子,对袁克定小声说道:“大公子,今天诸公齐聚,而且尽是华服,到底是有什么喜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