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三天,林缘晨没有迈出小楼半步。
小楼的底层和二层,堆积着如山的锦被衣衫和首饰,都是风婷为她准备的“嫁妆”。
虽然风婷一再地重申婚前准新郎和准新娘不宜见面,然而风御鸾却依旧每天晚上来陪林缘晨,与她娓娓畅谈整夜。
这三天是风御鸾一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时段,走到哪里脸上都挂着由自内心的笑容,收到喜帖的各门派中首要之人,也先后来到了山中,在彤云峰住了下来,等待着指日到来的婚期。
如真和余婀嫚也来到了山中,余婀嫚自然是夙愿得偿抑制不住地高兴,如真却始终脸色铁青,见到风御鸾就提出要见林缘晨,都被风御鸾挡了下来。
“如真,这次我赢了,你怎么说?”余婀嫚抬起小手在如真的肩头拍了两拍。
如真抱起双臂,冷冷“哼”了一声,对着身旁潇洒恣肆的风御鸾说道:“御鸾,你实话告诉我,昱吉是心甘情愿嫁给你的?”
经他一问风御鸾笑得更是灿烂:“那是自然!”
如真脸色一拧:“那是自然?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
风御鸾此时无心与他计较,淡淡一笑:“婀嫚,想吃什么?我让备膳房给你们俩送来。”
“你山上有的都来一份!”
“好!”风御鸾朝着悻悻不悦的如真抱了抱拳,转身走开了去。
此时,徐凯杰带着小玉向着二人走来。
“如真世伯,你来的正好,你快去把林缘晨揪回去吧!”徐凯杰一脸愁色,小玉却满脸无感,握着一个桃子啃了啃。
“凯杰,我问你,这次他俩成亲,真的是你情我愿?”
徐凯杰听闻此话眉头更皱:“的确如此,所以你才要去把林缘晨揪回正灵山!就让她永远在正灵山吧,也不要来仙山了!”
如真低头沉吟:“昱吉难道改变主意了?”却转而问徐凯杰,“你御鸾师父成亲,有没有请你家师父?”
“哪儿会请他啊!如真世伯,现在只有你能拽林缘晨走了,她要是嫁给了风御鸾,肯定会后悔的。”
“她的确会后悔的!”
“嗳我说你们两个,哪儿有你们这样的?林缘晨嫁给风御鸾有什么不好?我看挺好,她会一辈子很幸福的!你们可别乌鸦嘴。如真,你哪儿也别想去,就在这别院安安心心地住着!”
“婀嫚姐姐!咳!”徐凯杰没好气地拍了拍一旁的树枝,把一串树叶打了下来。
阳之仙山上,张霏露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张少通所住的主殿,嘴里还哼着动听的小曲。张少通依然坐在一张桌案前看着杂剧剧本,向着张霏露瞥了一眼:“霏露,今日有什么高兴的事么?”
“有啊,阿爹,御鸾叔叔就要成亲了!”
张少通双眼从剧本上再一次抬起:“成亲?什么时候的事?”
“我听原彻说的,他说御鸾叔叔就要和凯杰师弟的心上人成亲了,好像就是明天。”
张少通的眼睑不可察觉地垂了一下,盖住了如烟雨迷蒙一般的双眸,片刻之后又抬起,向着椅背靠去,继续看手中的杂剧剧本。
“阿爹,这女孩子要是嫁给了御鸾叔叔,徐凯杰就不会再留在七座峰了吧,他应该不日就会回来了,你说是么阿爹?”
“霏露,阿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去找原彻玩吧。”
“哦……”张霏露看了看不动声色的张少通,又蹦蹦跳跳地跑出了主殿。
待她出去之后,张少通才幽幽地合上剧本,双眼望着窗外的骄阳,缓缓站起,走出了主殿,走到了山崖边上,低头看向远处的海面,就这样,一个人伫立良久。
林缘晨独坐在小楼三楼的木床边上,低头看着垂在床边的两只脚。
“真的要出嫁了么?就这样永远留在这里,留在风御鸾身边?”她默默地自问。
然而不可否认,心中还是有一丝的挣扎,这丝挣扎十分地微弱,几乎察觉不到:“这算是心死?还是新生?”
她幽幽抬头,看着楼外的一轮红日:“听说,他就住在太阳边上,我出嫁的时候,能见到他么?能看到他到底是年轻,还是年老?相貌如何?”想到这里,她猛然摇了摇头。
“他为何没有来看过我?”这一声自问却是完完全全地切中了要害,她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他从来没有来看过我……”
随之而来的,是空荡荡的失神。
林缘晨和风御鸾的新房,选定在彤云峰山脚下的一所幽静别院,这别院一半在山阳,一半在山阴,景致造得古朴而巧妙。
别院最大的一间厅堂中,到处都是红色的帷幔,上面绣着繁复而喜庆的花样,飘散着一股馥郁的馨香。
风御鸾不知何时躲开了人群,来到这里,在铺满厚厚红色锦被的床边坐下,设想着明日与林缘晨拜堂过后来到这里可能会有的情景,没有饮过酒,心中已然半醉。
今夜,无人入眠。
林缘晨一直独坐在床边,抬头望着小楼之外,从红日望见了明月。
在她前面,一团金光瞬间闪动,从中出现了小玉的身影,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走到她的旁边,和她并排坐在床沿。
“昱吉,你明天就要嫁给风御鸾了,你心里是不是已经后悔了?”
林缘晨从半天的失神中回转过来,拉起小玉的手:“没有后悔,只是觉得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
“本就不会这样结束,我帮你算了一卦,你婚嫁一事磨难颇多,只怕明天不会就那么容易嫁了出去。”
“小玉,我们,要怎么样才可以分开?”
“和你原来一样,斩魂,但是斩道魂,需要用战天。”
“战天不是已经不存在在世界上了么?”
“不存在,就再让它存在一次!”
“小玉,这些事情,就是我以前对你做的所有承诺么?”
“不仅是你,而且还是张少通的承诺。”
“张少通……”
“昱吉,为了这个承诺,他当年,可是选择了去死。”
“去死……”林缘晨心头一跳,先前的那一丝薄弱到无法再薄弱的挣扎瞬息间强出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