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缘晨就地一坐,把琴横在面前的草地上。
她虽然没有弹过七弦琴,但是丝竹之器都有一些共通点,对于这七弦琴,她看得也多,也具备一定的了解。
比如这按弦,要从琴尾之处,琴弦与琴身接触的地方按下,向内滑动到音准之处,这基于七弦琴没有品和相,如果在弹拨之时骤然抬起左手按动琴弦,弦声就会发闷发哑,其他的要点她也均都了解,当下就在七弦之上逐一弹拨,又按了几个不同的弦音,大致了解了各弦各处的音准,又随意拨弄了一阵,逐渐了然于心。
“外公,这琴真不错啊,声音很好,脆如环配相鸣,苍如残雷相照,幽如老树迎风,枯如烈火相焚,是我听到过最好的琴!”
“嗯,好就行!弹琴讲究随心,各种指法没有固定的要求,我看你指法上不用再多学,外公这就教你识谱。”说着,拉起林缘晨的小手,一股魔识传入林缘晨心神中。
无数密密麻麻如天书一般的文字在她心头略过,这些全然无法看懂的文字,就是传说中的古琴谱。
外公一边向她心神中传入无数的古琴谱,一边教她认识这些无法看懂的文字,半天之后,林缘晨便已然会看谱,也记下了众多的琴谱。
当下让她弹奏了其中较为简短的一曲,听来却是像模像样,没有任何纰漏:“不错,小七,你是外公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以后不出去打猎的话,你就弹这琴给外公听。”
弹罢一曲之后,林缘晨心中倒真有些喜欢上了这古琴,古琴指法随性,能表达各种各样的心绪,表现力和感染力都是琵琶洞箫所无法匹敌的。
接着又弹了两首比较宏大的曲子,外公一边听一边点头:“小七,你弹琴不像女孩,你手法苍劲写意,又恣肆潇洒,颇有大家之风,此去阳山,必得你师父喜欢。”
林缘晨双手在七弦上一劈,琴弦发出铿锵之声,一张脸又满是冰霜一样的颜色:“外公,我不会弹琴给他听,他如果爱听琴,可以自己弹!”
“小七!你这是要辜负外公的一番心意么?”
“外公,如果说一年之后我真的要去他那里,我还不如一生一世都在这里,这里虽然到处都是猛兽,但是日子过起来比外面逍遥很多,我真的不想离开这里。”
“你不想离开这里?你不是说风御鸾和楚天行那小子打架,受了重伤么?不看张少通的面,那风御鸾你也不管了?”
“风御鸾……”提到这个名字,她的心中又起了一阵说不清的揪心之痛,“就当我是为了风御鸾才去他阳山吧!”
“岂止是为了风御鸾,还有屋里睡的那丫头,她生生世世和你贴在一起,你就不想找到两人分开的办法么?”
“我……”她想开口辩解,然而却找不到有力的话说。
“魔海漂泊的亿万魔魂,也在等着你俩分开,你们一天不分开,你就只能一天寄你师父篱下。换句话说,只要有一天你们分开了,你哪怕走到天涯海角,是跟谁一起走,你师父一根手指也管不着,你明白外公的话了么?”
这番话她从没有听任何人讲过,自己更是没有想到过那么深入的地步,此时听在耳边,就犹如心头霍开了一个大洞,看到了洞外别样的天地一般:“外公!你说的这些我怎么没想到啊!那我和小玉要怎么才能分开?”
“你们要分开,很简单,战天剑和恨天剑,你俩是阴身,那必须要恨天剑。”
听到此地林缘晨的后背重重向后跌去:“外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找战天容易,只要凑齐七大仙剑,恨天那是丝毫线索也没有!”
“所以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该到哪里是哪里,不要和你家师父较真,和他较真没你什么好处。”
“咳!”
“你该去看看蛇汤好了没,外公肚子饿了……”
林缘晨从地上一撑而起,走到篝火旁,看也没看,直接将火上的平底锅取了下来,往地上一砸:“好了,你来吃吧!”自己则是满腹心事地往几个酒瓮上一靠,抱起近前的一个酒瓮喝了起来。
月之仙山,靠北的冰川地带,一个苍老的身影迎着如刀般的风雪向前缓缓走着。
他便是黄素琪贴身侍奉的老者居雄。
他来到此地已经有一年的时光,这一年对他而言,并不怎么好受。先是毫无知觉一脚飞进月山以北的海面,然而没飞多远就一头栽了下来,他和竹爷爷一样,虽说是大能,却不会游泳,以前都是靠修为在水中闭气行走,这一次却在海中吃尽了苦头,差一点淹死在海中。
后来,所幸被海浪冲到了岸边,浑身却冷得只打哆嗦,眼前只见到一片茫茫的冰川,而且此地的冰川,无法御起修为抵抗寒冷。接着他发现,就连神识也丝毫无法散开,他来此地暗杀林缘晨,然而眼前茫茫无边,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正当他咬着牙走向冰川时,海中却出现了三只巨大的海兽,张着满嘴的利齿朝着他俯冲而来,此时,他才又发现,神通修为一样都施展不开,就连毒功也是一丝也无法散出,他修道比别人早,更加没有什么机会修习拳脚之术,这一战,对他来说是个噩梦。
最后一溜烟靠着双腿从三个海兽的眼皮下跑出,毫不犹豫地跑向冰川之内。
进入冰川,那便是此生从未有过的寒冷,他随身所带的储物装置中,法宝毒丹无数,可是连一件厚重一些的衣物都没有,更没有什么火种火折,几经濒临冻死,一步步地走向这冰川的腹地。
他已经在这里走了一年,眼前一片白茫茫,抬头依然是永恒不变的暗蓝色星空。
他再一次抬起了头,空空洞洞的眼神望了一眼星空,喘了几口气,这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化成细小的白烟,他抬起手,在这一阵阵白烟上搓了搓。
依稀间,在眼眸的尽头,在那一片白茫茫和暗蓝色相接的一线,出现了一抹幽蓝色的荧光,这荧光只是那么一线,几乎看不见。
他空洞的眼中显出一抹神采,这神采随着注视无尽地扩大,最后变成了发自内心的兴奋!
“这冰川终于走到头了!”一年来,他第一次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