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从看完新送来的折子后,就一直站在窗前,颀长的身形微微有些削瘦,可是他眼中的浮现的厉芒却让人不敢直视。
他早已过了需要父母照顾的年纪,也过了寻求父母关心的阶段,更不用所谓的兄弟来给他温情。
他爱新觉罗·胤禛的命,谁也别想在抛弃和放弃他以后再来替他做主。
就算他们曾是最亲的人,经过往日种种,也被消磨的分毫不剩,他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这些人别想再从他手里拿走任何好处!
苏培盛很少见到这般锋芒毕露的胤禛,胤禛一贯是心思深沉的,行事沉稳,情绪更是少有外露,那面无表情的脸就好似面具一般,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跟了胤禛这么多年,最开始的胤禛并非如此,那时的他喜好分明,行事虽略显强硬,却是非分明,直到圣上一句喜怒不定的评价,硬生生地逼得他变成了现在面无表情,他亲眼看着他从不甘到挣扎,从挣扎到平静,一步步痛苦地走到今日。
主子爷,不欠谁的。
真正欠了他的人,从来都是那些打着亲人的旗帜,一步步踩着他得利的人。
可惜世道不公,皇上偏偏又只看表面,以至于自家主子爷只能默默地承受所有的不公。
苏培盛眼眶微微发红,哆嗦着嘴唇想说点什么,只是还不等他开口,胤禛就已经背着手举步往外走去。
夜色之中,他背脊挺直,哪怕承受再多,亦无惧前行,更不需要旁人的怜悯。
苏培盛默默地跟在胤禛身后,看着他去的是上林苑的方向,便下意识地将所有想要劝解的话全数咽了回去,平复心中的涌动,快步跟了上去。
在苏培盛看来,上林苑就是胤禛唯一可以放松的地方,也是他能放心的地方。眼瞧着快到上林苑了,胤禛却突然停下脚步,一副不准备继续前行的模样,惹得苏培盛下意识地问道:“主子爷,为何不去了?”
明明想去,明明只有在年侧福晋这里才能得到安抚,为什么到了门口却不肯进去?
胤禛闻言没有说话,他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原地,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感慨,苏培盛看着他嘴角动了动,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就知道他定是怕打扰年侧福晋休息。
苏培盛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劝道:“主子爷已经两天没去上林苑了,年侧福晋派人问了好几次,主子爷既然都来了,要不还是去看看吧!”
胤禛看着依旧亮堂的上林苑,就知道小姑娘就是当娘了,也一样任性,她说他若不来,定得让人过来通知,若是去了旁人的院子,她便直接熄灯。当时他只觉得好笑,如今看着这一抹光亮,他突然发现原本冰冷的心似乎总会因她而变得温暖。
“走吧!”胤禛突然开口,说罢便大步向前,再无一丝犹豫。
苏培盛看着前方的胤禛,再看发现他们的小丫鬟,眼神微微有些复杂,但更多的还是放松。他不怕主子爷发脾气,就怕主子爷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心底,然后拼命地折腾他自己。
年素心半倚在床头,年夫人坐在一旁,细细叮嘱,她在雍亲王府也住了好些日子了,等一切走上正轨,她自然要回家的。不过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想趁着自己还在王府里呆着,把能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
后院那些人可不是什么良善人,能趁着年素心生产之时动手,就意味着对方压根没想过留年素心的性命,单这一点,年夫人就恨不得撕了对方。
正在这时,听到外面一阵声响,年夫人立马起身,等胤禛进来,忙对着胤禛行礼道:“给王爷请安。”
“免礼。”胤禛对于年家人是相当优待的,对于年夫人也是相当客气的。
年夫人眼瞧着胤禛坐到床榻边,嘴角微扬,客气两句,便带着层里的人自发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二人。
“身子如何?”胤禛问道。
年素心看了他一眼,说道:“爷现在才来问,可有想过妾身可是等了爷多久,难道爷只想着孩子,就没有想着过来看看妾身?”
胤禛眉心一跳,看着不依不挠的年素心,一脸苦笑地道:“爷再过两天就得出发去给皇阿玛请安了,可不得乘着还没走,把府里府外都给你安排好。”
他既然知道有人想要透过对付年素心来对付他,他就得做好准备,甭管是眼前的小姑娘,还是他们的一双儿女,他都得安排好了。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谁才是幕后黑手,可是能跟他做对的无非就是那些人,以前的事情,他原本不想追究,奈何对方真把他当成软柿子,一捏再捏,那他自然也不能再继续跟对方客气。
“那爷再忙还也得让妾身见上一面,总不能见面就是爷要出门的时候,而且爷不会是忘了妾身和孩子差一点点就再也见不到爷了吧!”年素心记得很清楚,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可没有身孕,自然也就无人针对于她,甚至因着想要拉拢她的关系,乌拉那拉氏还提出过让她同行。那时的她有多感动,现在的她就觉得有多可笑,明知不能成行,却独独只有她一人当了真。
这也就意味着,用了真心的,只有她年素心一人罢了。
如今再提此事,年素心依旧没由来地心中一紧,不过更多的还是想看胤禛的态度,看他怎么处理?
胤禛一直都在留意年素心的神情,见她提及之前的意外,脸色瞬变,心中隐隐觉得愧疚,但后面那句差点见不到他,更是让他面色微沉。
“这事已经有人接手了,明面上是钮钴禄氏动的手,暗地点还有人在操纵,爷不想打草惊蛇,便让人暗中盯着钮钴禄氏,看看她会同谁联系。”胤禛说这话时,语气满是冰寒。
“钮钴禄氏?”年素心一脸愕然,眼神略显意外,她还以为会是之前就有征兆的乌拉那拉氏,现在看来那人的手段不错,拉拢了不少人呢!
胤禛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只是继续说道:“爷得罪的无非就是那些人,能做成此事的也就一部分人,甭管对方出手是何缘由,爷都不会再放纵!”
“爷既然有打算,妾身也就不多说了,不过爷得有个准备,妾身历来不喜吃亏,往日有什么争端,无非就是耍耍嘴脾气,但现在不一样了,人家想要的是我和孩子的性命,那我必定得做什么才对得起对方这番苦心。”年素心笑眯眯地望着胤禛,然后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没规矩的话。
“那要命么?”胤禛问道。
“自然不要,妾身要他们的命干什么,妾身只是想让那些人明白,不管明里暗里,只要能想到蛛丝马迹,妾身就得上手教训,免得有些人真以为规矩是摆着好看的。”
胤禛闻言皱眉思索片刻,才看着年素心道:“注意分寸,真要上手,让忍冬他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