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和胤俄离开后,胤禩一个人站在书房的窗户前,目光看着外面,耳边却不断回响着胤禟他们说过的话,静默良久,这才转身走到书桌后面坐下。
他选胤祯是为了后路,因为康熙的态度让他觉得绝望,对,不是失望,而是绝望。为了避免付出没有回报,他这才选择了胤祯,却不想他以为的后路竟是条死路。
好在他投入的还不算多,转个头还能有别的选择,一如胤禟所说,他担心的是康熙对他的评价会影响群臣以及民间对他的看法,若非如此,他又岂会愿意将努力经营的局面拱手相让。
康熙想要的是什么?
是大清江山永固,还是大权在握,又或者只是他们兄友弟恭齐心协力?
不,都不是,康熙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信任别人的人,哪怕是他的枕边人,哪怕是他的这些儿子们,他也绝不会允许他们坐大,更不允许他们威胁到他的皇权。
太子能有今天,是他放任的,他能有今天,亦是他放任的,但只要他们随便哪一个权势过盛,他便会毫不留情地出手打压,除了气稍之后,前者会有安抚,后者只是冷眼和斥责。
他自以为的公平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是个笑话,若非如此,为什么上至大阿哥,下至刚长成的老十四,怎么个个都想把太子拉下马,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太子是储君?不,是因为他们这些敌人都是康熙亲手为太子培养出来的。
如此结局,他真要顺应康熙的安排,安然退居幕后吗?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朝局平稳,而是皇位稳固,他要所有人都正视他的存在,忘掉他的出身,丢掉对他的偏见,然后主宰自己的人生。
胤禩看着自己的指节分明的手掌,明明一切都在掌握,偏偏又好似什么都握不住,既然他自己都不能确定未来会怎样,那他为什么要把这仅剩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虽然不知道皇阿玛打着什么样的主意,但胤祯肯定是要出局的,如果是这样,他宁愿争这最后一口气,也不愿意草草退场,当个无用的懦夫!
隔天,胤禩一如既往地去给康熙请安,态度恭敬,言语平稳,就算看到胤祯在康熙面前讨好卖乖,看到他在朝臣面前上蹿下跳,亦没有像之前那样出言提醒,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背后阻止,那副听之任之的做法虽然让胤禟他们放了心,却让坐在上首的康熙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
康熙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有一番了解的,他不会承认自己被儿子的成长威胁了,但他会让儿子们进行竞争,所谓优胜劣汰,纵使是他最宠爱的太子也一样。
虽然这样的结果不是他想看到的,却是不能更改的,他能拉太子一把,却不能次次都拉太子一把,要知道朝延内外,有着太多双眼睛看着他,他纵使是皇帝,也要公平,即便是表面的公平,那也是必要的形式。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以为置身事外的,偏偏是想置太子于死地的……
这是什么?!
这是在他心口上捅刀子,他要是不出手,日后这些人怕是要爬到他头上,直接要了他的命。
“皇上,太子不是病重,而是中毒,若非发现得早,只怕……”跪在康熙下首的太医,言语虽然恭谨,但这欲言又止的表达方式更令人火大。
周边的人都明确地感觉到康熙身上传来的怒气,隐晦而又直接,但无人敢冒然上前,更不敢轻易开口。
发现得早,就是病重,发现得晚,还不得直接命丧黄泉。
前朝后宫,这么多人,居然容不下一个即将再次被废的太子,他们这是想将太子置于死地啊!
康熙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心中的怒气翻涌,这些人是真觉得他老了,管不了他们了,所以一个个的都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可他偏偏就要保住太子,于是冷声道:“全力救治,朕回京之日一定要看到一个完好的太子,否则你们统统给朕膝陪葬!”
话音一落,众人下意识地抬头,眼里均带着一丝愕然,在此之前,他们都以为太子会就此完蛋,没想到康熙会因为太子的一场病重而松了口,顿时心中均带三分惊然,胤禩也是如此,只是当他触及康熙的眼神时,才惊觉事情或许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简单,康熙这不仅仅只是想要替太子出气,他也是想借此立威。
说白了,这次的事情将等于杀威棒,杀他们的威风,也杀他们的锐气。
胤禩站在一旁,眼瞧着那些你一言我一句的,似劝解,似开脱,又似试探,眼中阴沉之色愈重。
等到所有人都带着满腹心思散去,原本心情稍微好转的康熙一反往日在奏折中的翻腾,带着李德全避开旁人,稍稍地出了行宫。
李德全跟在康熙身后,他知道康熙的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只是明里暗里安排好人手,以保全康熙的安全。
江南风景天下闻名,若非如此,也不会引得康熙流连忘返。
“李德全,你说他们这些人是不是都以为朕是老糊涂了,一个个的就不把朕的话放在心上了。”康熙站在画坊上,远远眺望,微风吹过,衣袂翻飞,却带不走康熙心中的愁绪和怒火。
李德全垂首睑目,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候在哪里。
康熙像是也没想等他回话的意思,径直说道:“太子回京也有段时日了,朕本想着京中有老四,太子的安危不必操似,却不想朝中各路鬼魅都急着冒头。”
“他们以为朕废太子之心已定,就可以不管不顾,甚至连太子罪证都不等呈上,就想着要了他的命,来个死无对证,然后给她们的儿子腾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