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九心里的那层阴影已经牢牢的罩住了自己,他尽量调节好情绪,摆正好心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行,根本不行,他忍不住昂昂昂……,大声痛哭。
晚上,他躺在床上不敢入睡,极其害怕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闭上眼睛,永远的离开这个世上,离开自己那俩活泼可爱的宝贝儿女,他实在忍不住那种对儿女的思念,慌慌张张的跑到学校,看望孩子时他又装出很冷静的样子,问些不着边际的话,让两个孩子莫名其妙,见罢面他非常沮丧的走在河滩上,四处看看没人就又忍不住非常绝望的大哭着,看到有人路过,他又嘎然止住哭声。
他无法鼓起勇气去面对生活,那种恐惧就像是狰狞阴森的,铺天盖地的黑暗向他压来,使他不知所措,胆战心惊,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这病是怎样缠在身上,他自己心里非常清楚,三天时间他竟然消瘦了许多,消瘦的脸色变的黝黑,头发白了大半,就像换了一个人,但是更让他消沉的是,不论谁见到他都很吃惊的问:梁支书,你咋瘦成这样子?赶紧找医生吃药;看着让人揪心之类的话,他们这些话就像判官的阴令一样,使梁老九感觉到自己,已经在开始一步一步走向鬼门关的人了。
那强烈的悲伤和无限的恐惧就像是临死前必然要经过的一样,随着时间的逼近,倒使梁老九渐渐的冷静下来,他要安排自己的后事,先是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这也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事情,因为作为两个孩子母亲的银花,梁老九是无可奈何的摇着头,心里是彻底的失望了,甚至达到了冰点,指望她照顾孩子能把两个娃带偏,带的不堪启齿的地步。
他临终前,一定要安排好俩娃的去处,他想到了刘毛毛,想到了满仓,他俩不会不管,因为他俩都是心存善良的好人,也都很有钱,担心的就是满仓的媳妇春花,妇人之见,他们为了这俩娃,会免不了吵架。
梁老九摇着头,心情非常沉重的思考着,那也只有靠刘毛毛,但是,满仓会偷偷的塞钱给两个娃,只要孩子有钱,学校的生活费、学杂费、就可以了,对了,还有娃们的衣服,尤其是女娃娇娇好穿,好打扮,他俩会一起在星期天里去集市上挑着买衣服,娇娇很会选衣服,也很会照顾弟弟念君,哎……,念君就是不爱说话,太过内向,还太犟劲,不听话;要是像他姐姐娇娇一样就好了,娇娇的嘴甜,还知道话该怎样说。他俩上学的事,我必须要找毛毛谈谈,还有满仓。
还有村委会的事情,梁老九苦笑了一下,心想,这刘毛毛不回来也不行了,指望满仓,满仓根本招呼不过来村部这一大堆事情,我看你梁乡长还有啥话可说,尤其是村子里的穷人家,给刘毛毛说说,让他资助一下他们的日子就会好很多;还有龙湾村好闹事的几个钉子户,我要是一闭上眼睛,他们就又该兴风作浪了,这些问题我都要给他们详细的交代清楚,以便他们更好的开展工作。
至于银花也就让她放任直流了,她想去干啥,就去干啥,说不好很快就又改嫁他人了,梁老九虽然这样想着,但是他这时仍然希望银花能够很正派的照顾娇娇和念君,可是他很快的就又否认,梁老九的心早已经被伤透,更是他不能原谅的是,银花竟敢和他的情敌合伙欺负自己,这是件非常稀奇古怪的事情,别人的妻子都和自己的丈夫和睦相处,互敬互爱,精诚团结,她银花竟敢超出常理和高支书勾勾搭搭。
在村子里忍辱含垢这些年,没想到自己会报了仇,可是却没有雪耻。
为的就是让乡亲们擦亮眼睛,看看什么才是村干部,村干部应该去做些什么,要让这个十恶不赦的家伙,永远抬不起头,必须要把他彻底的打倒,就像是过街的老鼠一样,这个任务还没有完成,自己倒趴下了,想到这里梁老九的眼里放射着锐利的光,好像又充满了无尽的力量,他站起身,披上衣服,豪迈的走出村部,一直走到山顶,他望着起伏连绵的大山,心情也格外豪迈……。
在乡政府,梁乡长的办公室里,满仓和刘毛毛也在,梁乡长在一支烟接着一支烟的抽,屋里一股浓烈的焦油味,刘毛毛被呛得实在受不了,就去打开窗户,拉开屋门,梁乡长看了看刘毛毛很无奈的捂灭烟头。
“现在是需要专家会诊后,才能确定,”梁乡长看看满仓,又看看刘毛毛,说:“如果被确定是急性败血症,还有希望医治,否则,那即便是再花钱也不起作用了。”
“如果是慢性败血症,目前是穿刺,但是疗效并不理想,况且,病人还非常难受,”刘毛毛接着说:“省城的医院最近开始实施一种叫骨髓移植手术,不行就直接到省城去治疗。”
“这个办法可以,咱就采取这个办法,至于治疗的费用,我这里先拿出来七万,”满仓看了看梁乡长,又回过头看看毛毛说:“看治疗情况吧,钱不是问题,随后再凑也可以。”
“据听说这样的手术费用会多,可能在三十万到四十万左右,”刘毛毛看着梁乡长说:“主要是看他自身的免疫力,和手术后的再生能力所决定。”
“我这边和刘书记商量一下,看看政府这里能不能资助一部分,民政上再申请些,那也申请不了多少,另外发动在职人员,也都捐赠些,有少积多嘛,”梁乡长叹口气,又接着说:“全力以赴,做到尽可能做到的,想尽一切办法去争取治疗梁老九的病。”
“现在梁老九知道他的病情吗?”梁乡长疑惑的看着满仓问:“可不能让他知道啊!”
“那能瞒住他?他那脑瓜子灵动的很,”满仓瞟了一眼梁乡长,把脸迈一边,说:“精神怕已经击垮了,这些天头发都愁的白了大半,人现在黑瘦黑瘦。”
“哎……,也真是难为他了,”梁乡长说着,又抽出一支烟燃着,狠狠的抽了一口,说:“他老婆银花现在呢?”
“啊……,在砖厂,看样子也回心转意了,在那里做饭,也是起早贪黑,挺勤快,”刘毛毛一本正经的说着,又急忙拿起包,从里面掏出新衣服,接着说:“这不……,银花婶子还给老九叔买了新衣服,让我给捎回来,至于老九叔现在的情况我还没有给她说。”
“行啊,你刘毛毛,我看了,别人办不成的事,一到你这里啥事都能迎刃而解啊,呵呵呵,这下好办了,梁老九住院伺候的人不用发愁了,”梁乡长满面笑容地看着刘毛毛,接着说:“咋能把这样刁钻的人,也能调教好?”
“嗨,砖厂本身就是调教人的好去处,二百多号人,都在连三赶四的干活挣钱,再懒惰的人,只要是丢到砖厂,没有不努力干活的,”刘毛毛一脸严肃的说:“只要挤砖机一开始运作,机器不等人啊,再说咱砖厂的工资也高,尤其是那里还有一对很勤劳,也很恩爱的老夫妻,经常和银花婶子唠家常……。”
“了不起,我真服了你刘毛毛,”梁乡长喜出望外的盯着刘毛毛,说:“哎,对了,还有梁老九现在这种情况,龙湾村委会的事你咋想?总不能等梁老九的病情好转了再开展工作吧?”
“没有合适的人选吗?”刘毛毛极其为难的看一眼梁乡长,皱着眉说:“砖厂里实在是离不开人啊,梁乡长。”
“我不给你瞎扯那么多,现在我也是没办法,”梁乡长激动地挥了一下手,说:“原本是早就想让你回来了,我就是考虑到让你资助,暂且没有同意梁老九和满仓的意见,现在不要给我说理由,这龙湾村也是你的家乡,你看着办。”
“……。”刘毛毛张大口,不知说啥好。
“回来吧……,”满仓摸摸头,放下手,看着刘毛毛说:“可以给你说句实在话,全村的人都在盼着你回来去村部。”
“只要你回来,我不亏着你,我争取在乡政府给你争取个指标,”梁乡长猛站起身,双手按着桌面,歪着头,看着刘毛毛的脸,斩钉截铁的说:“还有啥要求?不过你得给我自学拿个大专文凭。”
“呵呵呵……。”刘毛毛看着梁乡长,忍不住笑着说:“你是掏出血本,来换我去村部啊!”
“回来吧,谁能有这种待遇?”满仓也急忙帮腔说道:“梁乡长确实对你很上心。”
“咋样?自学考试有问题吗?”
“那倒不是啥,我……,我……。”
“不要吞吞吐吐,现在就给我回答,”梁乡长紧紧盯着不放,又逼问:“没有余地,就这样决定。”
“还是容我考虑两天吧……,”刘毛毛先是哀求,而又果断的说:“就两天时间,我给你答复,咋样?”
“你啊……,”满仓急的站起身团团转,然后站定,说:“不要磨叽了,就这样定了,这种待遇还犹豫,傻了?”
“我问你,还有啥顾虑?”梁乡长不耐烦的瞪一眼刘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