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听朱雄英如此说。证明朱雄英是读过书的。
说实话,耕战二字,在前工业时代太准确了。辽东百战之地,不可不备战。而辽东千里转运,即便是海运,消耗也不小。不可不重屯田,可不就是耕战而字。
可惜,时代变了。
何夕没有直接回答朱雄英,说道:“你读过什么书?”
朱雄英说道:“诸子百家十三经,十七史。内廷藏书,跟着蜀王书读过不少。”
蜀王向来有蜀秀才之称,他也是朱元璋诸子之中,唯一一个表明态度,不分封的皇子。今后就留在京师了。不过蜀王一脉的爵位,就降级继承了。而今的蜀王心思简单,一心在读书之上,想做一个大学问家。内廷的藏书,蜀王了如指掌。
何夕说道:“数学如何?”
朱雄英说道:“姑父,尽管考我。”
何夕说道:“我不考你了。你今天早睡,明天早早起来,来我这里。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政务。”
朱雄英一愣,随即有些高兴。
别人虽然对他毕恭毕敬,但都当他当小孩子看。而今何夕直接给他安排差事,让他有被重视的感觉。心中暗道:“到底是姑父,为尊者讳,你做的那些破事,我就不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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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何夕与安庆公主相拥而眠。
安庆公主说道:“大哥将雄英交给我们。你可不能将他带坏了。”
何夕轻轻一笑说道:“放心。我不会为难他的。不过,太子殿下让他跟过来,不就是存了培养的意思,我总是要让他见见世面。否则其实不是拂了太子的意思。”
安庆公主想了想,也是。总是该让孩子见见世面。
也就不多问了。
只是何夕想起他给朱元璋做秘书那一段时间。
想来想去,还是绝对,培养一个人,首先从秘书培养。因为秘书是能全面了解整体的一个职位。先培养大局观,然后再下放去办具体的事情。何夕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他才不会觉得,他被朱元璋使唤苦了。此刻要还在他孙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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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雄英一晚上都没有怎么睡好,想着明天真正能接触国家大事,高兴之极。早早就起床了。
来到何夕书房之中。
何夕书桌上堆满了文件,高高的就好像是小山一样,朱雄英虽然看上去长成了,但还是有一点矮,何夕又是坐着的,隔着这么多书。朱雄英根本看不见何夕,只能看见何夕的发髻。
何夕说道:“三天之后,我们要出外巡视。这三天,你要将各地的账目汇总一下,先从抚顺煤场,沈阳铁厂开始吧。三天之内必须做完。去吧。”
朱雄英答应一声,就迷迷糊糊出来了。
出来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似乎与他想的东西,不大一样啊。
朱雄英出来之后,立即有人来迎接他,随即将朱雄英引到一个厢房之中。
随即几个士卒抬着大红箱子,进来了。
放下之后,将钥匙留下,就毕恭毕敬地出去了。
朱雄英打开箱子,里面满满的全部是账册。朱雄英第一个感觉,就是这是在整我吧。随即心中暗道:“不就是一些账目吧,有时好怕的。就让你看看小爷的厉害。”
朱雄英拿起桌子上的算盘,随意一扒拉,算盘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好像是音乐一样,上下摆,所有珠子到位了,就好像乐器的休止符。
朱雄英随即开始工作了。
这还是真不是何夕故意整朱雄英,而是真有这么多的账务信息。
农业时代的账目与工业时代的账目是完全不一样的。
工业大生产,是一个体系。这些经济数据,就是他们的核心。甚至在很多人看来,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或者说社会主义国家与资本主义国家的本质区别,就是在会计上。
计划经济,有一整套计算方法与理论,来安排经济生产。甚至有一定的效果,否则就没有苏联的经济奇迹了。
而何夕而今做得没有那么夸张。但是各种账目也决计不少,安排十几个场子之间的经济活动,资源调配,对外出购,采购等等。经济活动,都要在一笔笔账目之中得到体现。
否则的话,何夕怎么知道下面人办的事情怎么样了?这些经济数据,就是何夕掌控的辽东生产体现的全貌。
在何夕看来,这是机密。
一般人是万万不能知道。
毕竟谁能看到这个,就能知道辽东一年生产多少钢铁,生产多少煤炭。生产多少盔甲,从而判断出辽东的工业产能,直接关系到前线的战斗力。当然了,而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有这种分析能力。
但是,想要真正了解辽东经济运行。
这才是最直观的。
不过,何夕也知道其中的难度。这些数据,别人都已经算过了,虽然没有难为他的意思,但是给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一下深浅,接下来才能乖乖听话。
于是,朱雄英整整算了一天。
刚刚开始没有经验,他去请教了一些何夕身边的人,这才算是弄懂了。随即开始大量的计算。
朱雄英是专门学过数学。但是,朱雄英身边的老师,对这方面并不是太上心的。毕竟朱雄英是谁?是皇孙,纵然不能登基,将来也不愁吃穿,数学懂就行了。至于计算什么的,就不必强求了。
难不成朱雄英未来还要去当账房不成?
所以,各种计算方法,朱雄英都懂,只是计算量不够。
算了一上午,简直是晕头转向的。总算是将抚顺煤矿的数据给整理出来的。但是一合计,两边数目对不上号。
朱雄英直接都傻眼了。
再看草稿,草稿哪里去了?
看着遍地的白纸,他都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找自己算错的地方了。
于是,只能从头开始。
再算好,就是晚上华灯初上了。几十根蜡烛之下,朱雄英草草用过饭。重要将数字给算出来了。结果一对,差了五百贯宝钞。是得五百贯宝钞。
朱雄英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将来一定要将宝钞给废了,太难为人了。”
给朱雄英带来最大困难的,并不是抚顺煤矿的账目。抚顺煤矿的账目其实很简单。他出的煤,也没有那么多的效果,出入两端都很简单。否则何夕也不会给三天时间。
账目虽然多,但是并不复杂。
何夕是给一个下马威,而不是一棒子打死。
但是宝钞,银子,铜钱,粮食,这些单位的换算,才让朱雄英吃够苦头了。
银子与铜钱,并不是锁死的一两银子一千个铜钱。而是随行就市的。当然了。一般来说,是比较稳定的。银子少,曾经银贵的趋势,一千一百多文,才能兑一两银子。
粮食价格朝廷管控,特别是辽东,何夕控制的死死地,也是一个固定价格。
而宝钞就不一样了。
宝钞居然是一个活动价格。自从洪武十四年到现在,宝钞又跌了不少,而且年年跌。虽然朱元璋已经停止发宝钞了。但是之前宝钞发得太多了。具体数目大概上亿万贯吧。
以至于每年的跌幅,不一样。但是一定有。
所以抚顺煤矿几年经营,每年的宝钞价格都不一样。很烦人。
五百贯宝钞,也就值不到二十个铜板。
朱雄英恨不得自己将这钱给掏了。大钱好找,小钱难找。朱雄英之前何曾有过这么大的计算量,出问题也是很正常的。只是朱雄英不服输,于是,这几十根蜡烛,点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