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身边带得书并不仅仅是这两套。原因很简单,何夕向来重视辽东几个书院。
有时间,就校对这些教材。因为乘船。多一些书少一些书也很正常。就多带了几套。
何夕让人将箱子放在地上,说道:“这些文集里面东西,有很多谬误,而我的学问是容不得一点错误的。这些文集就不要看,你真想看,就看这个。这是我选编的,除却我,还有很多的其他人的成就。你拿去学便是了。”
张宗德见状,立即下跪说道;“多谢大人。”
何夕说道:“不用谢,起来吧。”
立即有侍卫上前将张宗德给搀扶起来。
何夕说道:“听说你在耕读?”
张宗德说道:“正是。”
何夕说道:“以我看,耕读不如工读。因为种田不会让你对学问,有一丝进步。而工读不通,天地有大道,各赋其行,至于天地万物之中。读书就是明其理。而一上来就读天理人心,题目太大。很多人都迷茫不知所措。而且,读书人之中,也是有资质不同。有些人一辈子也未必能读懂天理。更不要说有所作为。但是为人子孙,一些责任还是要承担的。总是要谋生的。而耕读固然可以谋生。但问题是,那些家里没有田地的人怎么办?就不读书了吗?”
张宗德心中暗道:“自然是不读了。”
读书也是需要成本的。家里没有一些家底,自然不去读书。但是这话,张宗德说不出来,因为这是严重的政治不正确,毕竟儒家讲究教化天下,从来是劝人读书,并没有不让人读书。
翻开大儒们的作为,劝人读书,劝人向学的故事,比比皆是。从来没有谁说过,什么样的情况,不让人读书。
当然了,现实摆在面前,现实之中,有太多人想读书而不能读书。只是说话,也是要看身份的。这些话燕王可以说,但是张宗德却是不能说的。岂不是当众打何夕的脸。
谁知道何夕心胸如何?
张宗德说道:“大人的意思是工读?”
何夕说道:“正是。天下之道,工匠之道,看似繁琐,但其中道理却是很简单。以道御术,可以做出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事情。读书人也可以以此谋生。且不可与寻常工匠同日而语。当然了,谋生之余,上养高堂,下安子女。这才是齐家之道。齐家之后,就可以更进一步了。思之,思之。”
这一番话。何夕是对张宗德说的。
但何夕不是仅仅对张宗德说的。
是何夕这些年建立起来的一套理论,用以与士大夫抗衡。
何夕在实际研究工作之中,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很多人给工业革命下了很多定义。但是何夕却发现,工业革命需要的技术,并不需要什么理论指导,而是需要一批有创作思维的工匠。
甚至就蒸汽机本身的机械设计,其实与中国古代那些更精巧的机械相比,也没有复杂到哪里去。
唯一的工业化要求。是用来生产的机械,不是艺术品。在成本故障率上面,就有些难了。
但是在古代普遍歧视工匠的情况下,怎么搞出一批有创造性思维的工匠,这才是一个大问题。
何夕想来想去,就对照着耕读传家,弄出一个工读理论。在科学知识的加持之下,让读书人做工,自然要比寻常工匠要厉害。更何况,何夕给的还有工理书院的教科书。
上面有很多大匠的心血,虽然一些不传之密,并没有写在里面。但是这里面的很多工艺代表着大明工艺的最高峰。不要说辽东了。甚至江南很多工匠,都是不知道的。
毕竟这年头的信息传播时间,从来是按年算的。
一项新技术从中国传到欧洲,用几个世纪都很正常的事情。
张宗德自然不清楚何夕这般言语的目的,但是何夕赠书,并说出这番话,让张宗德感动无比,一方面张宗德知道求学不易,而辽东各大学堂的教科书,外面流传很少,是买不到的。更重要的是,何夕这番训诫的话。也算是给张宗德一个新靠山。
对张宗德的现状会有很大的改变。
不说别的。今日之后,这里的百户都不敢对张宗德大声说话了。
张宗德说道:“草民定然牢记大人教训,从今日起工读传家。”
何夕说道:“好好做便是了。我希望将来,你能站在我面前,再说今日之事。”
何夕不是谁都能见到的。张宗德想要再次见到何夕,自然不可能再有今日的巧遇。必然是在某些事情上有特别的贡献,有了身份与地位,才能见到何夕。
张宗德自然明白,深深的鞠躬,说道:“草民定然尽力而为。”
何夕说道:“不要自称草民,自称学生。”
张宗德立即说道:“学生拜见何师。”
张宗德没有敢叫老师,叫老师就是定下了师徒名分。显得拉关系的成分太高。太过顺杆爬了。但是称呼何师,就好多了。这既是弟子可以称呼的。外人也可以称呼。
何夕倒是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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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仅仅是何夕与燕王出行的一个小插曲。
不过张宗德没有看出何夕的用意。燕王倒是看出来了。
士大夫拉拢的是地主阶级。毕竟耕读传家。所说的耕读,首先是有地,其次如张宗德这种自己真正下田耕地的耕读家族,其实最多也最少。之所以说最多,是因为而今朱元璋均平天下,可以说洪武年间,是大明土地最平均的时代。正因为如此,很多读书人真是从自耕农读出来的。但是即便如此,数量最多,但是成就却并不高。
毕竟读书人也讲究家学。
而到了明中后期,那时候的读书人,寒门数量越来越少,寒门的门槛也越来越高。耕读门槛也越来越高。
最少读书人是很少下地的。
而工读不需要土地,是真正拉拢最下层的读书人。
燕王内心之中,或许没有阶级的划分,但是这种社会现实,他还是知道的。
燕王说道:“何弟,你工读这两个字,是在下一盘大棋啊?”
何夕说道:“殿下,你觉得臣做得不对吗?”
燕王说道:“对父皇早就看那些人不顺眼了,否则也不会让你做这个事情,你那个什么教材,也给我一份,我回去好好看看。”
何夕听燕王如此说,仅仅是看做何夕在执行朱元璋的想法。心中一阵感叹。朱元璋这个靠山真好用。燕王对工读,对何夕的学说,没有多少偏见,但是有多少支持,何夕也未必觉得。
毕竟燕王在大本堂读书,也算是宋濂的子弟。受过正统的儒家学术教育,燕王自己未必喜欢是一回事,自己有没有学是另外一回事。
即便燕王不喜欢,朱元璋对子弟要求严格。燕王在这上面的功课,也定然是过得去的。
有些事情,是潜移默化的。小时候教得有些东西,即便当时学得时候痛苦之极,但是影响还在,就好像现在即便当年的政治课很是难背,但是长大后很多人看东西的角度与想法,难道没有受到当年学习内容的影响?
燕王也是同样的。
何夕说道:“那是自然,回到船上,就给你。”
何夕随即想道:“我不仅仅多修建大学,也应该出一种容易传播的书籍。只是这也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儒家在整个大明,整个中国,都是根深蒂固的。何夕想要迅速传播,必须将这理论框架基于儒家理论之上。又要简单易懂,便于理解。这是需要很高的学问功底。也是一个大工程。
何夕觉得自己未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