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色目人使臣上来了。他倒是很识趣。没有摆什么架子,老老实实地行礼不提。
燕王说道:“贵使是代表谁来的。可有凭证?”
使臣立即说道;“自然是有的。”随即从身上掏出一封文书,递给了一边的侍卫。侍卫接过检查过之后,才转呈给了燕王。
燕王拿过一来一看,就知道是真的。随即给了何夕。
何夕一看,却是蛮子海牙丞相出具的公文。
有印有画押。
这东西是做不了假的。
不管哪一个朝廷,只要是一个正规的朝廷,公文来往都是有一定之规的。更不要说这种表明身份的文书,上面很多地方都是要讲究的。虽然说,朱元璋创建了很多新的制度。但是明朝最开始是继承元朝的制度。
双方的公文体系,是有一些关联的。
何夕在秘书监待过,对全天下的文书格式都很了解。自然知道这是真的。
当然了,这种文书,其实并非不能伪造。但是想要伪造这东西,手艺高超的工匠什么的。都不用提了。最少需要一个精通元代典章制度,内外文书格式,要求等等。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公文写作。
用现在的眼光来看,自然不难。但是在当时。这种熟悉中央政府运作。精通典章的人,去南京都是可以放进翰林院直接用那种,这种人怎么会牵扯到这种杀头诛九族的大罪之中。
还有,画押这东西。其实是一个艺术体签字。每一个人的画押都有不同。很难伪造,这蛮子海牙既然是元朝丞相。自然会签署大量文书,明朝这边搞来几份并不难。对照一下就知道了。
只是何夕心中生出一个疑问。
为什么这文书是丞相开具的。而不是皇帝。
这里说的皇帝,并不是说,皇帝亲自写文书。而是圣旨。元朝丞相的权力极大。但是皇帝才是能代表朝廷的人。这样的谈判。即便丞相出面主持,使臣的身份证明。也应该是圣旨,或者御制才对。
当然了。这种文书,也不用皇帝批阅,只是要盖上玉玺才对。
何夕心中暗道:“这里不对。”
何夕不知道燕王发现这一点没有。燕王不动声色地问道:“贵使所来何事?”
使臣说道:“外臣奉陛下与丞相之命。愿意臣服大明,陛下降为蒙古国主。求大明皇帝陛下册封。从此两国交好。百姓免于干戈之苦。”
燕王微微皱眉,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燕王说道:“那你下去安置吧。明人派船送你去南京。你想谈什么去与南京谈便是了。”
燕王心中暗道:“先拖延一段时间。我在这一段时间,解决眼前的事情。”
何夕好像是顺着燕王的话说道:“来人。将使臣带下去。先让他在整个城中转上几圈,让所有人都知道,蒙古求和了。”
燕王心中一动,看了何夕一眼。
很难说蒙古求和这个要求传出去,会令士卒士气大涨,还是士气颓废。毕竟一个个想要立功,一个个想要打仗。说不打就不打了。这可不行,将士们都不答应。
但是总体上来说,影响不大。
燕王一时间猜不透何夕的用意,不过既然何夕想拎着蒙古使臣如耍猴一般,在城中游街。燕王自然要给这个面子。
蒙古使臣大惊。
长春堡可是塞外与关内连接的枢纽。
这里出什么事情。不仅仅大明能够知道。蒙古人也能够知道的。这个蒙古使臣可是知道,长春堡外的集市之中,其实有不少人都是脱因帖木儿太师的人。这消息要是传出去。
他可就麻烦了。
蒙古使臣立即说道:“燕王殿下,何大人。此事万万不可。我为大国使臣,岂能受如此羞辱。”
何夕说道:“你这个仅仅能证明你的身份。本来我不应该问。不过,既然话说到这里了。你的国书何在?”
蒙古使臣脸色一动,大声说道:“国书自然在,但是却不是交给你们的。”
何夕说道:“不需要你交给我们。但是我们为了防止你这个使臣是假冒的。请你拿出国书一观,看完之后,原璧奉还。”
这个使臣一下子愣住了。
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而今情况之窘迫,其实不在于他。而在于蒙古的天元帝内心之中的矛盾。
天元帝内心深处,是万万不想与大明议和的。且不说,他去皇帝,称蒙古国主,或者蒙古大汗的羞辱。再不说,他与大明之间的血海深仇,单单说他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有侥幸心理的。
因为他知道,一个称臣,一个去国号。未必能让明人罢手,但是这已经是他能够接受最大的让步了。
所以,他两手准备。却更希望脱因帖木儿能打赢。
对于谈判这一件事情,私下进行。不敢挑明,同样也不愿意让步太多。为了颜面连国书都没有。
当然了,这也是蒙古典章简陋。蛮子海牙有意奉承的结果。
何夕说道:“既然使臣没有国书,那就请回吧。请拿了国书在国来不迟。”何夕一声招呼,立即有人送客。
这使臣还想说什么。见状只能叹息一声,转身走了。
燕王有些疑惑的说道:“你觉得这个人不是蒙古使臣?”
何夕说道:“不。我觉得这个人一定是蒙古使臣。不过,他到底是来谈判的,还是来拖延时间,麻痹军心的。我就不知道了。”
燕王心中一动,忽然起身,说道:“何弟,你立即回辽东,后方之事,就交给你了。”
何夕一愣,忽然说道:“你觉得,脱因帖木儿已经到了。”
燕王说道:“不错。脱因帖木儿乃是王保保之弟,乃是重臣老将。我在北平的时候,与宋国公探讨过脱因帖木儿的用兵之道。宋国公说,脱因帖木儿用兵老辣。老而弥坚。心如铁石。为人果决之极,一旦见事不可为。就能果决撤退。即便放弃多少人马也在所不惜。在战场之上,想胜过他不难,想要抓到他。却很难。你很难找到他的破绽所在。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猛打猛攻。让他顾此失彼,露出破绽来。”
“这里已经是战场了。你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用处。还是回后方去吧。”
何夕听冯胜对脱因帖木儿赞扬。心中微微一动,暗道:“这冯胜,真是的。谁不知道他是脱因帖木儿克星,双方也算是老冤家了。一辈子打过好几次。每一次都他冯胜胜利。他如此夸脱因帖木儿,岂不是在夸自己。还有什么果决撤退。这算是优良品质,不过是跑得快。”
其实何夕并不知道,这还真是优良品质。
不说打仗,就说炒股,大部分人都是善财难舍。脱因帖木儿如果是望风而逃。不被抓住,那是自然的。但是脱因帖木儿是那种人吗?如果是。他而今就不可能成为蒙古唯一的大将之才。
他每一次与明军作战,都尽力的。
与冯胜在潼关附近几战,即便是冯胜也感受到了脱因帖木儿的难缠。
不过古代,就是现代。双方交上火了。再想撤退都千难万难。更不要说,冷兵器作战,更多是兵败如山倒。仅仅是从会撤退。在很多次战败之余,还能保存部众。就看出脱因帖木儿的不俗。
何夕对打仗并不感兴趣,更是知道,他在这里也发挥不出自己的作用,反而成为累赘。他说道:“好。我这就走。用不用我临时调几个卫所来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