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河间之难葛天工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甚至感觉到船下面的水流,明显快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葛天工其实知道,这一下下去,作用其实并不大的,毕竟,天津的河道,并不是一处泥沙沉降,而是这几十里的河道都是这样的,要知道天津这一段河道,高度差也不过几十米,而几十米的高度差平均到几十里的河道上,是一个什么概念?大量泥沙一冲,水就淤塞了。这一点点作用,几乎没有什么用处。不过,在此之前,古人的办法,对这种情况用处更不大。而且,今日这个实验最重要的是,可以用蒸汽机驱动这种机械,这也让葛天工有更多思路,比如直接挖泥的挖泥船。其实,葛天工觉得,挖泥船,与这种船效率相差不大。因为只要将泥沙重新扬起,水流就会自然将泥沙往下游推,直到入海。而挖泥出来,还有其他工序,从效率上,很难说,谁高谁下。但是有一点却是很重要的。挖泥船的成果是肉眼可见的。毕竟泥是挖上来的。有多少泥,就是做了多少活。而这种铁扒船,可没有那么直观了。不得不说,葛天工很懂做官的。------实验既然成功,葛天工就不用一直在船上了。立即来见申国公复命。“不错。”申国公说道:“你做的不错。不过,这一艘船实在太少了,派不上什么用场。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我无所不应,但是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一定快。北京那边能造多少?”葛天工说道:“多谢国公支持。以草民之间,最好的办法,并不是从北京调?”申国公说道:“哦,那从什么地方调?”葛天工说道:“从辽东调,说实话,北京河道限制,船只都很小,今日的局面国公也都看过了。正因为船小,险些出了问题。只有海船最为方便,而天津临海,这一条河寻常时候,都能将海船放进来。而今洪水泛滥,更能进入吃水更多的船只。而天下能产蒸汽机的,也只有北京,与辽东。辽东的产能还在北京之上,直接在营口造好,从营口到这里,也不过数日而已。这是最为方便的办法。”申国公说道:“好,听你的。”随即申国公有些忧虑,说道:“以你之见,用了这个办法,什么时候能将水排完啊?”葛天工听了这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国公,这事情谁说的清楚了。这种工具,我们之前从来没有用过。而也不知道好用不好。更何况天有不测风云,而今虽然放晴了,但是天气湿热,蜻蜓低飞,恐怕不久还会有雨,更重要的是,黄河决口什么时候才能堵上?这也是一个大问题。”申国公听了,也只能摇摇头,无话可说。黄河啊黄河,是让无语的存在。这一次河北的洪水。固然是降雨所致,但仅仅是降雨,河北的洪水决计不会如此之大,黄河决口将大量洪水带到了河北,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黄河的决口如果不堵上,下游的情况,很难有太大的改善。------此刻的何夕已经在河间了。这一段时间,何夕也没有闲着,他已经确定了这一次洪灾最严重的地方了。就是河间府。河间府在天津之南,地势本来就低,海河流域的洪水很容易积蓄在这个地方,更不要说,黄河洪水北上,一部分到了山东,另外一部分也到了河间。何夕乘船一路到了沧州。这一路上给何夕的感觉,就是没有怎么看见陆地。是的,远远看过去,一片汪洋,有一些树木而已。虽然不一点陆地都没有。自然有一些地方高出水面,但是这些地方太少了。似乎是一片汪洋之中的小岛屿而已。仅仅能点缀而已。而百姓就聚集在这些地方,数十上百人聚集之一起,衣衫褴褛,看情形根本不像人,反而像鬼。这些人还不算最惨的。最惨的就在水中。何夕虽然动作够快了。但是奈何这个时代行动效率就是这么高,何夕能在发洪水之后,一个月之内,大部分进入灾区。已经算快了。但是对于人来说,泡在水中,几个时辰就足够要命了。即便是侥幸在高处,没有被淹死,十几天也够饿死了。如果冒险在水中找吃的,再加上吃生水。瘟疫也足够要命了。总之,何夕来到的时候,河间已经死了一茬人了。而今能坚持下来的,都是幸运儿。那些不幸运的人在什么地方?在水中,各种各样漂浮着,人死后,是什么样子的?何夕之前没有关注过,但是仅仅这一路,就已经看饱了。刚刚看到的时候,还恶心呕吐,毕竟这尸体很多都是残缺不全,再加上膨胀,简直是面目全非。恶心之极。但是时间长了,何夕都习惯了。同时也认识到了这个时代的残酷,与生命的脆弱。这个时候,何夕才能真正理解这个时代一些人,甘心做奴隶,当奴才的想法。这一次天灾算大吗?大抵是算的。但是何夕心中可不记得,洪武年间有什么重大天灾的记载。真正说天灾频繁的,是崇祯年间。而不记载,不意味着这种天灾不存在。而是,太寻常了。不值得浓墨重彩的记录。而今这种不值得多加笔墨天灾,就已经凄惨成这个样子了,那种需要浓墨重彩的记录的天灾,已经是什么样子?何夕都不敢相信。这在人的生存,得不到保证的时候,说任何尊严,自尊,都是相当可笑的事情。做为狗而活着,与作为人死去。每一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而不真正事到临头,每一个的选择都未必是真的。而死亡却是真的。大明表面的繁华,说以亿万计的货币,让何夕忘记了。其实大明还有另外一面。真实且残酷的一面,不知道有多少百姓都挣扎在死亡线,没有天灾人祸,勉强能活,一旦有天灾人祸,就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儒家很多士大夫,至死不渝对抗何夕。他们眼中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大明百姓生存条件之薄弱,稍稍有一点折腾,就活不下去,天灾不可避免,但是人祸却可以少来。变法这种从朝廷体制上大变动,对上面人来说,是理念上的问题,对百姓来说,就是生死之间的问题了。但是何夕今日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样的日子,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需要天下百姓再过六百年,何夕就觉得揪心之痛。即便为了天下百姓,何夕就不觉得自己做的错,他只觉得自己做的太慢了。河间府的情况,远远超过了何夕的预计。何夕很多计划,根本没有来得及实行,也没有办法实行了。整个河间府,也就几座县城,还有大量百姓,这要归功于各县城的城墙,他们在洪水之中保护了百姓,只是这洪水,不知道多少时间才能退去。而面对着样天地之威,人的力量很薄弱的。何夕虽然知道,葛天工与申国公,已经动用所有的资源,来疏浚河道。这让洪水排的快一些。但是这快一些,也是以月为单位的。何夕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就是将粮食运输到各县,将百姓聚集到各县,让百姓在城中吃上几个月的救济粮,第二个选择,就是何夕筹划的以工代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