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顶级将领的判断冯胜与李祺从宫中出来,走在长长的甬道上,两侧都是高高的红墙。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他们都是有随从的,但是随从都在宫城之外。冯胜说道:“韩国公。”李祺说道:“冯叔,小侄不敢当此称呼。”冯胜说道:“贤侄啊,老傅本来想让老唐栽个跟头,不想却弄出这个样子。老唐就这么走了,真是让人唏嘘啊。”李祺说道:“冯叔的意思,小侄明白,都是为了朝廷,相忍为国。”冯胜奇怪的看着李祺,说道:“你觉得我是这个意思?”李祺说道:“难道不是?”冯胜说道:“你与老傅打出狗脑子,我不在乎。反正我老冯是一个绝户,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看戏就是了。我之所以提醒你一点,只是不想让老傅的心思,你们一点没有体会到,反而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多费心思。”李祺一愣,说道:“冯叔的意思是?”冯胜说道:“你们都在想老唐之死,但没有想过老唐为什么要死?老傅为什么要让老唐打一场败仗?”李祺陷入深思,落后了冯胜几步。冯胜也停下了脚步,说道:“你不会觉得,老傅为了与你争权,一定要老唐打败仗?如果你这么想,就太小看他了。”李祺内心之中也否定了这个想法。他说道:“我也想过,这是颍国公给我的教训,但是而今双方还算和谐,我们不愿意得罪这个未来国丈,颍国公之前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恶意,只是那又是为什么?”冯胜说道:“他只是告诉你,北边现在打不赢。或者说战事陷入长期化。”李祺一愣,说道:“长期化?”冯胜说道:“那不然啊?傅友德麾下爵位最高的将领,就是唐胜宗,单单攻这个小城,即便老傅自己出手,与老唐出手,也差不了多少?他之所以让老唐吃上一场败仗,就是告诉你们这个战场情况。只是,他还以为而今是太祖朝啊。”一边说,冯胜一边背着手,继续走。李祺连忙追上去,说道:“冯叔的意思是?今日北伐会无功而返?”冯胜说道:“这不是我的意思,也是傅友德的意思。而且不是今年会无功而返,将来想打下来也不容易。今年其实是最容易的一年了。”李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其实,南京方面即便到了现在,也觉得,北京那边,就好像是一场寻常叛乱一般,少则数月,多则年余,是会平定的。但是在冯胜口中的长期化,似乎要打十几年,二十几年的样子。这完全出乎李祺的预料之外。李祺忍不住问道:“冯叔,你觉得要打多少年?”冯胜深思了一阵子,摇摇头说道:“不知道,看不明白。不过,历史上有一场战争倒是很像。”李祺问道:“那一战?”冯胜说道:“后周与北汉的战事。”李祺熟读历史,自然知道后周与北汉的战事是什么样的战事。后汉隐帝杀了郭威全家。郭威造反,成立后周。而北汉乃是后汉高祖皇帝之弟刘崇割据山西建立的,延续了二三十年,后来为北宋所灭。虽然国小民弱,但是咬着牙与后周,北宋打过很多场战事。当然了,北汉之所以没有被灭,是因为北汉投靠了契丹。有了契丹的支持,才能在残酷的战事之中生存下来。李祺忍不住问道:“如果北京是北汉,而今谁为契丹?”冯胜说道:“你为什么不觉得,北京是北汉加契丹啊?”随即微微一叹,说道:“古今不同,这样的类比其实没有什么意思,我姑且一说,你姑且一听吧。”随即冯胜不说话了。但是李祺内心却不能平静。按冯胜所言,难道北京要历经几十年割据不成?冯胜眼光毒辣,他虽然不了解现代的政治经济学,但是也敏锐的判断出北京难缠,最重要的是,何夕与朱雄英这一段时间,已经建立起一套完善的统治秩序了。已经有了一个国家的根基。有这东西存在,就不能简单的将北京方面看做一个叛乱势力,应该将北京当成一个割据势力相比,看似相同,但其实大不一样。平定叛乱,或许几个月就行了。但是平地割据势力,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北汉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与中原王朝相比,不过弹丸之地,却在风雨飘摇之中坚持了近三十年。可见其中顽强。冯胜说,今年是最容易平定的,也是实话。今年打不下来,往后一年,北京的根基就会稳定一年,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就不好说了。只是这样的分析,傅友德不敢告诉朝廷,只能隐晦的表达。但是大明上层真正懂得军事的人,少之又少,傅友德的暗示,根本没有人能懂。傅友德只是忍不住点明而已。或许也是因为感受到一股孤单之感。他而今是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了,不代表他之前没有。他那个时候与傅友德是老对手了。但是双方明争暗斗都是很有水平的,但是而今,傅友德的暗示在朝廷上根本没有人读懂。这才让他悲哀,他已经遇见到了傅友德将来的下场好不到什么地方去。毕竟,傅友德在洪武朝,虽然最上层几个人之中。但是并不出头,但是在而今,就是鹤立鸡群,太不合群了。行高于人,人必非之。不管傅友德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都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们都是太祖朝的余孽,不容于这个时代了。更不要说,傅友德而今这个位置,其实不过是唐胜宗的翻版。将领当以打胜仗为要,一旦打不了胜仗,其他问题都是问题。而傅友德为人行事,他向来是以胜仗来解决其他问题。除却打胜仗之外,傅友德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其他问题。这也是历史上,傅友德在朱元璋手下,死得最悲壮的原因。亲手杀了自己儿子。------冯胜的预见并不是空穴来风。最少此刻朱允炆就在问方孝孺丁显一个问题,他说道:“你们说,傅友德为什么怎么做?他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方孝孺听了,内心咯噔一声,他倒不是相信傅友德,而是他知道,而今正在大战,无论如何不能换将的,更何况换将,换谁啊?徐达明显完全退休了。而冯胜也没有想要拦事的意思。至于其他人。他们怎么可能与傅友德相比啊?换了其他人,不要说方孝孺了。就是其他人也不会放心了。方孝孺说道:“陛下,臣以为武夫跋扈,向来是寻常事,只是而今战事关系天下局势,不管傅友德现在是什么想法?陛下都应该当做不知道。而今安抚傅友德,比什么都重要。这样的话,请陛下今后不要再说了。臣就当做没有听见。”方孝孺这一番话,不能说错。既然而今傅友德换不了,那么这些影响团结的话,就不应该说,不管什么场合,也不应该说。就当不知道,没有那个心思。但是方孝孺这一番话,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已经将傅友德打在有异心者的行列之中了。不过,对于文官士大夫来说,对于武将勋贵天然的不信任,这对方孝孺来说是理所应当的,甚至方孝孺本人都不觉得自己在进谗言。这怎么说是谗言的?不过是预判未来事情发展的可能性,并阻止其发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