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虽然秋风瑟瑟,落叶委地,但经过先前剧烈的风雨之洗后,柏林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温煦阳光。
勃兰登堡门下现已集聚了大批苦候已久的百姓,不少人甚至专程从其他城市赶来。孩童、青少年们不住地双手高举各种庆祝标语、鲜花,尽情齐声呐喊;成人、老人们则矜持地颔首微笑,面庞却无不洋溢喜庆之色。菩提树下大街、阿尔布莱希特王子大街……柏林所有街道巷陌皆沉浸在欢呼雀跃的海洋中。
“打了个漂亮的大胜战,犒军的日子又是好天气。”克里斯蒂娜不掩得意地眺望正悬浮半空的各色彩带、横幅,情不自禁地一拍双手后,十指交握地看向身侧的亚历山德拉,“感谢我出生在这样的时代!感谢我的祖国被慈爱的上帝深深眷顾!哦,亲爱的珊迪,我简直幸福得快要晕了!”
站在另一侧的雨薇瞥了克里斯蒂娜一眼,幸亏对方一早叫醒了她,不然也抢不到这紧挨路面的极佳位置,从而无法近距离会面士兵了。至于眷顾?幸福!?她侧首瞥视了空中所残留的大片铅灰色积云,不由露出一丝哂笑。俄而她目光落在站在自己身旁正抿唇沉思的许平君身上,踌躇片刻后,始终不曾就其昨日莫名消失了一整天之事问个究竟。
确实无从问询——一如许平君的过去谜云重重,她何尝不也守着独属自我的秘密,甚至睡眠时也要捂住唇,以免不慎走漏了真实身份,乃至迄今为止,对许平君也不得不隐瞒了那本日记、神秘黑衣人诸事?
于是,彼此到底是形影不离,还是泾渭分明?
但愿终有一天,一切都能开诚布公,水落石出。
思及此,她垂眸轻叹口气,合掌默默祈祷。
“哇!快看我们的英雄过来了!”忽而身旁的人群不约而同地骚动起来,多少成人齐齐伸长了脖颈,一瞬不瞬地望向前方正踢着笔挺正步,荷枪实弹而神情庄肃的士兵,及其簇拥的一辆辆缓缓驶来的越野吉普车。与此同时,无数标语、鲜花在指节间抖动得越发激烈,多少欢呼声如惊涛般此起彼伏——
“伟大的大德意志万岁!”
“元首万岁!”
“大德意志军万岁!”
万岁……吗?雨薇环顾周遭呼喊震天,脑海中浮现未来的二战局势、战后全球格局……只得闭目微微摇头。
“克劳斯,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还好这一车都是自家兄弟。”见一剑眉星目的男子正懒懒倚在前方座位,透过车窗对那些正陷入狂热的民众不屑地撇撇嘴,一有着橄榄绿色双眸的军人忙凑上前比划手势,及时规劝制止,“我知道你的心情,可这‘万岁’是人民对祖国发自内心的热爱与自豪,怎么可以随意质疑?”
那男子闻声转首,朝那军人似笑非笑:“瑞奇,难道我说错了吗?你我都很清楚我们其实赢得并不彻底。还‘元首万岁’……别说老毛奇,我看‘他’连小毛奇一根毛都够不上【213】!还好这次他亲自授勋的对象不是我而是你——埃里克上校,我施陶芬贝格生来没有你这样的肚量,才不会允许那愚蠢的双手触碰我的脖子【214】!”
注释:
【213】小毛奇即赫尔穆特·约翰内斯·路德维希·冯·毛奇,德意志帝国陆军大将,和他伟大的叔叔老毛奇(赫尔穆特·卡尔·贝恩哈特·冯·毛奇)同名。伯侄都是德军历史上的著名军事统帅,但小毛奇性格优柔寡断,其军事才能和影响远不及其伯父老毛奇。
【214】二战时,德国的十字勋章大多佩戴在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