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薇娥眉微蹙,伸出一臂轻轻环住克里斯蒂娜的双肩。克里斯蒂娜倍觉宽慰,不由滔滔不绝地倾诉心事,伴随了些许情不自禁而附加的手势:“目前我和珊迪虽然不在一起共事,可是彼此的研究室也没遥远到互不相见的地步!而今她整天都窝在药品实验室里,忙得不肯和我聊天,也不肯按时吃饭!前天我实在担心她,端了一锅烩和蘸着树莓酱的薯饼劝她开门。结果她前脚收下后……后脚立刻把门‘啪’地重重关上……真、真把我吓坏了……”
言毕,克里斯蒂娜咬住下唇,不住地揉抚胸口。雨薇沉吟稍许后,压低些许语声:“我记得你曾提及格奥尔格小姐就读于化学系?她之前对类似****、**********(杜冷丁)的神经麻醉药品有无研究?”
“嘘!”克里斯蒂娜立时神色大变,不仅竖指示意噤声,另只手也急急地捂上对方的嘴,“我目前只帮忙整理医院的病史记录,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上面反复强调这是日耳曼人内部的事,你这外国人就别再多问了!晚上见米娅!”说着便匆匆转了方向,折往他路去夏里特医院了。
雨薇见状摇摇头。虽然她目前对科里尼斯教授的科研项目仍一无所知,但根据舍友的仓促背影、紧张不已的神情,以及亚历山德拉的莫名变化,她坚信了先前那一番婉拒是何其明智。
克里斯蒂娜说得对——纳粹德国耳目庞杂、监听云集,不能知道便不要多问,安全才是首要。反正这其中真相必将随了这二战历史在未来昭告天下,从而以史为鉴。何必眼下受好奇心的驱使,重蹈奥德修斯被困束于独眼巨人【223】山洞的覆辙呢?一阵略有湿气的凉意袭来,是秋风正携带零散雨星,不断摇动道路两旁的橡树枝干。今年欧陆的秋季一反往年的天高气清、碧空朗朗,竟是好容易才放晴了一周,又急不可耐得雨落纷纷。
她忙抹去沾在脸颊与刘海的水汽,撑住纸伞一路疾步,不知多久才略缓了速度,踮足眺望——胜利纪念柱、德意志大教堂、毛奇桥、夏洛滕堡门、圣黑德维希主教座堂,以及那片位于施普雷河畔、据说是柏林城镇雏形的尼古拉老城……多少沉淀了数百年沧桑的古朴建筑现已浓缩成影,在空蒙的天色下若隐若现。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谁曾料到这趟柏林之行竟延长至一个半月。而她要么在柏林大学内紧张地实习,要么在夏里特医院中养病,若非这突然而至、被克里斯蒂娜颇为抱怨的滞留,也只能匆匆错过这古都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根本没有机会近距离地接触它们了。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注释:
【223】奥德修斯虽然英勇多谋,但特洛伊战争结束后的返途中,由于他的好奇心过胜而屡屡遇险(被困巨人洞只是其中之一),最后用时10年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