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以毒攻毒治疗失心疯的方法,也不是随意就能实施的。
不同的失心疯,需要用不同的方法去刺激。
像《范进中举》里的穷秀才范进,是因为中了举人后欣喜过度而得的失心疯。
治疗的方法是找他生平害怕之人去吓唬他,并骗他说没有中举。当因为喜悦而疯狂的范进被恐惧和悲伤刺激,心情平衡了过来,吐出了迷了心窍的痰液后,疯病自然也就好了。
可以说,让范进发疯的刺激是正面刺激,因而需要用负面的力量去让对方内心回复平衡。
而像白圣手之弟白贤所遇到的问题则完全不同。
虽然尚不能确定白贤是遇见了什么情况才发疯的,但此人毕竟是和宁致远夫妇同赴眠龙山后失踪的,而在此之前他的精神状态一向正常。
宁耶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此人必定是在眠龙山和自己双亲一起遇到了什么状况,最终两拨人分散,自己双亲逝世,而白贤得了失心疯。
这使得白贤发疯的刺激,大概率是某种悲惨的,让人恐惧的事情。
或许是突然遇到了可怕的敌人,或许是碰上了凶猛的野兽,也可能是遇到了某种难以形容的天灾异变。
既然这种刺激是负面的,那么想让白贤回复,就必须给他正面的刺激才行。
当然了,这种刺激并不是那么容易给予的,因为此人心智已迷,思维方式早已和常人不同,无法用正常方式使他高兴喜悦。
因此,宁耶准备用宁家的秘术去“模拟”这种正面的刺激。
说白了,宁耶是试图用催眠的方式激发白贤心中的喜悦,把他从十年前那巨大的恐惧和悲痛中拉回来,将他拉出内心那黑暗的深渊。
这种秘术需要用到的,就是宁耶让白蝉去拿取的那四样东西:清水,白酒,红烛和桃花。
俗话说,人生有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人的一生所期盼的东西,无非就是名,利,财,色这些而已。
而清水白酒红烛桃花,则是能给人相关暗示的事物。
清水代表甘霖,白酒寓意金榜题名大排筵席,红烛和桃花暗示洞房花烛,佳人在侧。
这三者是宁家治疗失心疯的秘术所必须之物,向来并不难找。
但光是这样是不够的。这些物品都是死物,光靠他们无法让患者得到足够的共鸣。
想要引导对方恢复正常,必须有人能走进病患的内心,去把他带出来。这点尤为不易,却也是决定这个治疗方法能否成功的关键。
在今天的实验里,宁耶决定了由自己去做那个引导者。
他要扮演那“他乡遇故知”的角色,去唤醒白贤的理智。
就这样,宁耶把几样东西准备完毕,便让白圣手父女把白贤扶过来,让他坐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
随后他点燃桌上的红烛,让周围的仆佣把餐厅的窗帘拉上,灯关上,使得整个环境暗了下来,光源主要集中在那跳跃的红烛火苗之上。
宁耶随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中桃木剑一抖,龙吟之声不断。
听见桃木剑振动的那金玉之声,坐在椅子上的白贤猛地一抖。
在烛火跳动之中,他抬头看着宁耶,神色有几分迷茫。
宁耶的长相本来就和他父亲宁致远很像。
此时灯光阴暗,烛影憧憧,那手执桃木长剑的宁耶更是宛如宁致远复生一样。
白贤的眼眶突然一酸,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涌上心头,只是他的头脑乱得像一锅粥一样,思维完全无法凝聚。
剑光一闪,宁耶挥动桃木剑舞了一个剑花,挑动第一碗中的清水。无数清清凉凉的小水珠飞出,洒在了白贤的脸上。
宁耶低声呢喃,随后再用剑连续三次击打那放着白酒的碗,使得白酒的香气进一步散发出来。
接着他拿着碗,递到了白贤的面前,白贤听话地接过,将那碗酒一饮而尽。
宁耶口中低斥不断,并且随着他的话声,他脚下移动,将那第三个碗中的桃花花瓣取出,在两只红烛之间一甩,随即便全都扔到了白贤的身上。
此时白贤仿佛被施用了定身术一样,只呆呆地看着花瓣撒来,全身却一动不动。
宁耶这番奇怪的操作,白蝉看得懵懵懂懂,可是一旁的白圣手却看得明白。
他知道宁耶这看似杂乱无章的动作和听起来絮絮叨叨的话语,实际上是一门极其深奥的催眠术。
宁耶是在用光影和实物配合,再加上语言引导,一步步让白贤进入催眠的状态中。
在宁耶的引导下,十年前的那桩惨剧仿佛没有存在过,宁致远大哥回来了,那些可怕的事情在白贤心中都变成了一场梦。
白贤在“梦”中醒来,看见整只队伍安然无恙,大家都在收拾行李,谈笑着讨论回家的事情。
每个人都说,这次的任务很成功,回去后必然会被朱老赏识,得到很丰厚的奖赏。
每个人都对白贤笑面相迎,说这次的任务全靠他才能成功,这里面包括了白贤喜欢的那个姑娘……
白贤看见自己回到了家中,哥哥对他礼敬有加,并且让他尽快出任白家名下几家大公司的老板,白贤推迟了几遍,但哥哥都不接受。
白贤又紧张又喜悦地准备着,忽然又听见家里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发现是一位老熟人来了,她是自己是为了做媒而来,而需要牵线的对象正正是白贤喜欢的那个姑娘。
白贤忙不迭地答应,这时候宁致远夫妇,白圣手夫妇都不知道从哪里涌了出来,纷纷和他道贺,送礼物的人络绎不绝。
而在礼物堆里,他喜欢的姑娘居然钻了出来,一下扑到他的怀中。
一时间,白贤只觉得自己的身心都被喜悦包围,自己整个人都像膨胀起来了一样,快乐之情快要满溢出来。
在这个梦中,他感觉自己仿佛对天下事再无所畏惧,仿佛在这世间无所不能为。
而就在这时,忽然间一股热血涌了上来,白贤只觉得胸口一堵,随后喉咙一甜,竟然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在一旁一直看着的白蝉吓了一大跳,跑出去就想看看要不要帮忙。
可是白圣手却一抬手把女儿拉住。
他指了指白贤,淡淡地说道,“你看,他恢复了。”
只见那边吐血过后的白贤眼神渐渐清明起来,不再像过去那样浑浑噩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