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吕布与刘璋在一旁低语,蔡邕等人那边却是兴致高涨,越发热烈了起来。时有吟喔之声而起,接着便是阵阵之乎者也的辩论,刘璋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却是完全不知所云。
对于王允此次邀约,他自然是心知肚明,也知道眼下的大宴之后,待到曲终人散时,才是真的戏肉上演之时,故而,稳坐席上,巍然不动。
眼下天下大势一触即发,他这次送走貂蝉,便是为后面的变化做准备。
此次入京,收获之丰,简直让他喜不自胜。得了美人儿貂蝉自是意外之喜,但那不被人察觉的,每隔几天送往青州的典籍图谱,才是真真的实惠。
谁能料到,这大汉一朝,造船术原来竟然达到了这么一种高度。虽说多为内陆河道所用,但竟尔也有适应近海航行的一些研究。这汉代的匠人智慧,便是刘璋有着超越两千年的眼光,也不得不叹为观止。
都说后世大明,在郑和下西洋时,中国的造船业才达至一个巅峰,但在刘璋看来,那时候的造船术,也不过是将如今的水平恢复了罢了。
随着汉末的战乱纷争,不知多少人类智慧的瑰宝精华付之一炬,尽数毁于战火之中。打从两晋之后,胡人以铁骑金戈,以落后粗蛮而临中原,便如后世的满清对中国的摧残一样,带来的全是倒退,其中之痛,不身临其中,怎么也难以让人真正的感受。
他这次进京,主要为的就是两件事儿,一是就近弄死董卓,另一个就是要从京中,这个天下人才、典籍的聚集地,看看能不能搞到些对自己有用的。
如今,第一件事儿正在顺利进行中。而第二件事,却给了他出乎意料的惊喜。不但得了大批的珍贵典籍和图谱,更是联络了无数的当世精工匠人。回头只待乱起之后,自会在他安排下,人不知鬼不觉的次第移到青州去。
有了这些当世顶级大匠的加盟,再加上手中所得的典籍图谱,他相信,自己的实力,将会产生质的飞跃。不但对今后的战争带来无尽的好处,更是会对战后整个国家的恢复、发展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
时至今日,第二件事已然接近尾声,而第一件事儿,估计曹操那边的准备也差不多了。自己这里却要好好配合一番,整个事件中,王允老头的作用不可忽视,自当好生利用一番。
至于自己,当然还是藏在幕后推动,冷眼旁观才是最爽。也最是符合自己的利益。对于即将来临的诸侯伐董,他自有另一套打算,劳民伤财、兴师动众却无半分建树的举动,奸商xing子已然深入骨髓的他,自然也是半分兴趣欠奉的。
但从中渔利,获取最大的好处,却是刘衙内一贯的手法和原则。所以,他本身不能走。不然,以他今时今日的名望,必然被那帮蠢蛋推上那什么狗屁的盟主之位。那么一来,自个儿可就成了董卓的主要打击目标,为他人做了嫁衣了。
如今身处董卓一侧,通过手下四部和庞大的信息情报网络,他大可不必自己亲身上阵,一样能通过遥控指挥,完成外部兵事战略目的。而且,这样才更隐蔽,才能进退留有最大余地。
这场历史盛宴,最终胜出的,只能是他,是这个穿越了千年而来的怪胎。
心中想的得意,耳边却传来呼喝之声。循声看去,原来是司空黄琬在喊自己。
“呵呵,怎么,诸公妙论正当兴头,刘璋也自听的获益匪浅,如何不继续下去,唤我这半瓶水有何指教?”刘璋笑呵呵的站起身来,跟吕布招呼一下,迈步走了过去。
黄琬笑道:“皇叔乃当今大儒康成公之友,此等盛事,焉能独自坐在一旁?若传了出去,可不让天下人笑我等狂妄了?来来来,公也当指教一二,才是道理。”
众人尽皆点头,满是期许,刘璋不由的一阵头大。让我指教?指教什么?也指教月.经吗?这不搞笑嘛。
心中打怵,只是此刻情形,却由不得他推脱。只得满面含笑,脑子里便一个劲儿的转着,想着应对的辄。
“呵呵,璋不过一小子,哪敢在诸位大贤前班门弄斧?倒是伯喈公乃当世名士,当静聆蔡公高论才是啊。”没地儿退了,艰难的移了过来,话锋一转,便将题目引到蔡邕头上。
“呵呵,皇叔何必太谦?不过,咱们这却正是说到蔡公之书呢。方才大伙儿说及此,杨太尉认为,蔡公之飞白堪称绝才,然与大篆、正楷相比,却少了分统一,写出来全不相同,观赏更胜庙堂之用,对此,我等各执一词,特请皇叔来判上一判。”黄琬笑着将众人议论说出。
刘璋愕然,转头去看蔡邕,蔡邕却是毫无半分异色,反而两眼放光的看着他,显然极是期盼能得到这位当世大儒之友的点评。
对于蔡邕这番心思胸襟,刘璋不由的大是敬佩。人都是喜欢听赞美的,尤其蔡邕所创这飞白,更是可谓巅峰之作,到了这种高度,竟然还能虚心耳听他人的批评,单只这份胸怀,便非常人能及了。
只是说到写字,刘衙内却是对自己的斤两太了解了。不高不低,能让人看而已。要想写出人家那水平,嗯,或许再穿越个十次八次的,重活个百十年,或许还有可能,现在嘛,还是哪儿远哪玩去,拿出来就剩丢人俩字了。
有着这心思,嘴里便打着哈哈,哪里肯去丢人点什么评?众人谁能料到这位大儒之友心中发虚,只当他不肯显露,皆不肯依。
蔡邕微微皱眉,起身作揖道:“皇叔当世大贤,蔡邕诚心求教,如此一味推脱,岂不寒了我等士子之心?便请赐下片言,邕感激不尽。”说着,一揖到底。
刘璋头晕,张了张嘴,心中恨不得一脚踹死这老头。评评评,评你妹啊!你丫这么一大文豪,大书法家,却让老子来评,是他妈你想找抽,还是老子想找抽啊?这还赶鸭子上架,不依不饶的,我勒个去!
他这翻着白眼运气,众人又是一阵的催促,刘衙内额头不由的微微冒汗,正自窘迫之际,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有了对策。
尼玛的,不就是唱赞歌吗?行,老子美死你!神马点评的咱不会,但咱后世有百度大神附体,左拉右扯一番,你们也不能说咱错了,先应付过去再说。
想到这儿,面上做出无奈状,摇头叹道:“得得得,伯喈先生这是bi我出丑啊,好吧,好吧,小子也不敢说点评,便斗胆说点自己的感悟吧。还望诸公莫笑。”
蔡邕大喜,一再称谢。旁边众人也都连称不敢,齐道洗耳恭听。
刘璋定了定神,将记忆中的文字理了理,这才张口道:“方才黄公言太尉说飞白不如大篆严谨,在小子认为,这本身就是一种误区。呵呵,伯喈公,小子这里斗胆相问,公平日做书,可是觉得每个字单独去看都少有瑕疵,但通篇看去,却总有松散不实的感觉,故而,才有今日之问对吧。”
他此言一出,蔡邕便是双眼陡然一亮,满面激动的点头道:“皇叔果真大才也!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刘璋心中得意,面上却淡淡一笑,点头道:“其实,蔡公所创之飞白,空灵隽永,已达书法之美的巅峰。飞白之体,也并不如太尉所言,固于单一形体。确切说来,每人皆有每人的写法,每人皆有每人的神髓,百样人有百种字,不可一言而概。”
说到这儿,抬头看了众人一眼,见众人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又再道:“飞白之美,可如流星划过苍穹,可如小艇驰过水面,纵如悬崖飞瀑,横如细密织布,如柳枝随风飘逸,如女子青丝婉约,各有其妙,气象万千,此方为飞白之精髓。
其中各自变化,非源于字体本身,乃源于写字之人。人之性格心xing,融入其中,便各有不同。如灵动处,便楚楚动人;如妩媚处,便顾盼生姿;如敦厚处,则酣畅醇厚;如冷厉处,则严谨险劲。或淋漓痛快,或清丽秀逸,或潇洒自如,凡此种种,皆源于心境罢了。”
他娓娓道来,将后世对飞白的描述照本宣科的说出,众人却是听的如痴如醉,暗暗与自己平日所书印证,不由各有所得,心中大是佩服。人道刘皇叔被康成公推崇,果是名不虚传啊。
这边众人欢喜赞叹,唏嘘不已,刘璋正暗暗擦汗,低呼过关,蔡邕却满面激动之色,起身长拜道:“公大才,数言便将飞白之精髓道尽,邕实不胜感之。然,方才公言邕之弊端,却又如何避之?还望能不吝赐教。”说着,又是一揖。
刘璋这会儿只觉得脚下发痒,只觉那蔡邕站的位置,怎么看怎么帅,真有些忍不住想一脚踹过去。
我你妹的!没完了是吧,我这还当过了关了,你丫又蹦出来干啥?弊端?避之?那是你丫自己发明的字好不好,为毛总咬着老子不放啊?我踹死你好不好?刘璋暗暗咬牙切齿。
其实他这却是冤枉蔡邕了。要知这飞白虽是蔡邕所创,但此时正是初创之时,很多经验和运用,都尚未尽善尽美,而他后世所得,却是已然经过了数千年的归纳、总结后的论点,这让蔡邕等人闻之,哪能不欢喜赞叹?尤其做为创始人的蔡邕,更是字字句句搔到了痒处,让他情难自已,这才有追问不休之事。
刘璋眼见蔡邕两眼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不由一阵的无力。这叫他妈什么事儿啊,明明自己一笔臭字臭不可闻,偏偏被一个书法大家当面求教。便刘衙内面皮再是厚过长城,这会儿也是不由的发热。
不说别的,单就回头他老人家一旦动笔,必然会让众多人跌碎一地下巴了。感情这位真只是一评论家,说可以,做就全不是那码子事了。
刘璋可没想到今日竟有这么一番尴尬境地,只是到了此时,更是退无可退了。一边暗暗咒骂蔡老头多事儿,一边只得咬牙死撑了。***,过的一关是一关,后面爱咋的咋的,眼前面子先保住再说。
心中打定念头,不动声色的将额头细汗拭去,咳了两声,这才满面无奈的道:“伯喈先生倒是执着。也罢,璋便尝试着说说,我这姑且说之,诸公便姑妄听之吧。”
众人这会儿谁还敢小觑他,连连说不敢。蔡邕更是又再一揖,全然一副学生受教的模样,让刘衙内的脚,又是一阵的发痒。
“若说飞白,书写起来,当有五忌。”刘璋想了想,这才斟字酌句的缓缓道。众人都是一凛,蔡邕更是紧张的竖起耳朵。
“一忌单字起笔处或笔画的前端出现在一幅作品的首字。否则,即不能"造势",有显散漫,也不合笔法规范;首字过多出现则显轻浮,不合章法。
二忌一字多飞白。倘若一字中过多出现飞白则导致笔画不实,有飘浮之嫌,心到而手未到。
三忌整篇多飞白。飞白美则美矣,却因追求灵动,而占据空间相对稍大,如此,整幅作品中过多运用飞白,便易导致松散不实,气断而乏力。这便也是蔡公之所以感到纠结处。
这第四忌,便是飞白过长。刻意去追求用过长的飞白凸现,便会显得虚浮,失去了那份自然。故而,运用得长短适宜、挥洒自如才是真髓。
五忌嘛,便是软弱乏力和不自然了。刚柔相济,多用中接,方能水到渠成,浑然一体,神采奇妙了。
综上所说,便是小子狂妄揣摩之言,诸公便只当一笑,休要当真才好。”
刘璋说到这儿停了下来,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润润嗓子。众人面上皆是凝思之态,良久,蔡邕忽的退后一步,对着刘璋就又是一拜。
只是不等他说话,刘衙内就噗的一声,将刚刚入口没咽下的酒喷了出来,你大爷的啊,又来?还让人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