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着我，只要不死，随便你做什么。”男孩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一样。
沈姣眨了眨眼睛，这小孩还挺有善心的。
这里到处都是些疯疯癫癫的人，他们只会用垂涎的目光看着她，嘴角还滴着口水，像是随时会扑上来一样。
刚才发生的事，让她只能相信面前的小孩，她问道，“你知道附近有什么能做的工作吗？”
男孩冷笑了一下，弯下身捡起一块木板，眸中冰冷，说道，“这里是边缘星，我们只能靠捡垃圾活下去。”
闻言，沈姣这才将目光投入脚下的这片土地。
堆积如山的垃圾，刺鼻难闻的气味，永远染着脏色的世界。
“没有出去的办法吗？”沈姣皱了皱眉，拿出一块布掩住口鼻，就在她意识到这里到处都是垃圾时，她才终于闻到那股无法忽视的臭味。
男孩又捡到了一份报纸，冷漠的回答，“没有。”
沈姣没再挣扎，递给他一双手套，说道，“容易感染，带这个吧。”
同时，她也认命般的开始翻找。
要是能找到吃的就好了。
沈姣这么想着，突然手下摸到了一个包装袋，是一个密封完好的面包。
她拉了拉男孩，把面包递给他，说道，“这个还能吃，你拿着吧。”
他瞥了她一眼，闷声道，“不需要。”
沈姣看着他手里的半块发霉的饼干，坚持要把面包给他，他太瘦了。
而且运气也不好。
“我还能找到更好的。”沈姣以为他是害怕她没得吃。
男孩没再说话，只是眼中的阴郁更重。
他盯着沈姣，眸光冷的吓人。
沈姣就在他的注视下，从背包里拿出了一颗薄荷糖。
“这可是联邦最流行的口味。”她自然而然的说出了这句话，随后有些迷茫，呢喃道，“联邦是什么？”
“联邦是人类之光，带领人类开辟未来，联邦至高无上……”几乎是条件反射，男孩站起身，神情认真的说道。
沈姣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好笑，“要是联邦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为什么边缘星会全是垃圾呢？”
男孩瞪着他，眸中酝酿怒意，杀意几乎化为实质。
意识到自己伤害到小孩的信仰，沈姣连忙改口，“人类之光人类之光，刚才我瞎说的。”
男孩眸中的冷意更盛，像是要做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扭过头捡东西。
沈姣把糖塞进他嘴里，笑道，“生气就说出来，小小年纪干嘛一直压抑自己的情绪。”
“你在找死。”男孩几乎忍耐不住怒意，他用力的把手心的饼干都捏成粉末。
“对，就应该这样，”沈姣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家里人呢？”
“死了。”男孩冷漠的回答，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因她的问题停顿。
真可怜。
不过她也没好到哪去，记忆丢失，一个人被扔在这吃人的地方。
“不如我们结伴吧，”沈姣神情认真，这小孩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不能弃之不顾，“我肯定能带你离开这里。”
他的动作顿了顿，冷声道，“不需要你带我离开。”
但他没有拒绝结伴的事，也许是因为对他来说，无所谓吧。
不知为何，男孩想到沈姣苏醒前的事。
?
他是在垃圾山上醒来的，先入耳中的是嘈杂的吼叫声，混杂着不时的哀呼痛喊。
腐烂变质的恶臭气息，夹杂着化学药品的刺鼻味闯入他的鼻尖，他恍惚感到了一阵熟悉。
那是遥远的、伴随了他整个童年的味道，他已经好久没有闻到过了。
他睁开眼，扫量着自己，九岁的身体，瘦小羸弱，痛意从身体各处袭来，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殴打。
周遭到处是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乞丐，他们在垃圾山周围蹲坐着，或是翻找着，嘴里嘟嘟囔囔，像是一匹匹如饥似渴的饿狼。
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半块发霉的饼干，是他最讨厌吃的东西，可这却是他拼死才能挣来的唯一口粮。
几乎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在哪了——他回到了过去，再次成为了九岁时的自己。
这并不稀奇，按联邦的应急预案，只需要重新经历一遍记忆就可以脱离控制。
于是他静静的坐在垃圾山上，等待着一切再次来过。
边缘星的天空永远是灰色的，像是怎么也洗不净的脏布，那时的他，还从未见过所谓的蓝色天空。
他不知道沈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在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她就已经站在那里了。
金发碧眸，精致的黑色作战服，奢简的首饰，鼓囊的背包，光鲜明亮，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联邦的向导，沈姣。
不用想，他就知道接下来她会遇到什么。兔子掉入狼穴，下场只能是被活生生的吞下，更何况这些人，比豺狼虎豹更可怕。
他看到有人从阴暗里走出来，上前拉扯沈姣的胳膊，越来越多的人蜂拥而上，想要剥夺撕碎她。
没有人性，只有欲望。
啧，真可怜。
他心里想着，然后面不改色的将手里发霉的饼干塞进嘴里，饼干又潮又苦，令人难以下咽，但这是他九岁前能体会到的唯一滋味。
他当然不会帮忙，只是静静的看着这场戏，早在很久之前他就知道，愚昧的善心只会害了自己。更何况，这个女人如何与他有什么关系？
可是当他吃下饼干再次抬眸时，发现自己又躺在了垃圾山上，手里还是那块发霉的饼干，一切的一切就仿佛陷入了循环。
沈姣再次出现，他仍是冷眼旁观，然后，一切又重新开始。
在反反复复经历了数十次后，他终于意识到，沈姣一旦死去，他的世界就会重启，不救她，他永远也走不出回忆。
所以他出手了。
可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会一直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