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木为人厚道,加上黄宗羲经常跟他老师在一起谈经论道,因此郑大木脸一红竟然没了下文。
郑大木是钱谦益的门生,而黄宗羲则是钱谦益志同道合的挚友兼得力助手。这员东林健将自加入复社后,在政治舞台上活跃起来。二人通过钱谦益的关系,早就相识了。
论学识之渊博黄宗羲当郑大木的老师绰绰有余,但是碍于钱谦益这个东林党魁首,黄宗羲可不敢让郑大木喊他长辈,但郑大木对他常常像前辈一样敬重。
今天两个人在这种场合下相见,黄宗羲像教训晚辈说着说着激动起来,毫不客气地上升到了政治高度。
看郑大木一时语结,黄宗羲又抢白道:“想不到钱公之门生中竟然有如此肖小之辈,可惜皇上还亲口加封锦衣卫百户之职,学成之后便要到锦衣卫北镇抚使任职,闹了半天竟然如此不屑,可笑,可悲,可叹!”
黄宗羲语言犀利,不止是损了郑大木,言谈话语之中还流露出对皇上的不敬。
这几句话像刀子一样刺向郑大木,贬他损他如果他还能忍,但贬他的陛下,是忠君思相根深蒂固的他不能忍受的,因此郑大木涨红了脸,“太冲兄,晚生顽劣不成器,令恩师蒙差,愿受责罚,但还请太况兄不要因晚生累及皇上。”
“哈哈哈……”黄宗羲看郑大木一脸的窘态,纵声大笑,“皇上,你知道有皇上,但什么是皇上你可知晓?”
郑大木道:“皇上就是天子,妇孺皆知!”
黄宗羲摇头,看到这院中人流不少,以年轻的公子为最,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各位公子阔少,在下黄宗羲,想必你们当中很多人是来赶考的吧,有文举,也有武举,在下跟尔等也是一样,这次也是赶考来了,学而优而仕嘛。可是你们知道什么是皇上吗?”
他声音很高,这一下吸引过来很多人,因为这个话题很敏感,敏感到这是禁区而一般人不敢涉足,听他这么大张旗鼓的都转过来,并小声地议论纷纷,皇上还有探讨之处吗?还有人敢探讨吗?看年纪这应该是位老贡生了吧,真有胆识,敢在京师议论这个话题,不怕遭祸吗?说不定是个溜须拍马哗众取宠之辈。
这时黄宗羲继续道:“明夷于正垂其翼,君子行三日不食。人攸往,主人有言。人类茹毛饮血,文明之君上自尧舜始,万世而不朽。盖皇上者,乃使天下受其利,使天下释其害也。古者以天为主,君为客,凡君之毕世而经营者,为天下也。以天下为之利尽归己,以天下之害尽归人,非皇上之所为也。”
“故天下不能为一人所治,则设官。是官者,分身之君也。故君与臣名异而实同。鉴此,为人臣者,乃君之师友,而不是仆奴,我之出而仕也,为天下非为君,为万民非为一姓也!”
“说得好!”有举子听懂了,大呼:“黄先生大义,吾等佩服!”他一带头,纷纷跟着呐喊。
黄宗羲不愧是经学家、思想家、政治家,一番鼓吹,把全院的人全都吸引到他这边来了,包括黑脸的、白脸两个公子与擅使弓箭的少年公子也停止了争斗,收取器械纷纷围了过来。
郑大木看黄宗羲如此放肆,想反驳一时还插不上嘴。
贺宣娇也回到了朱由崧身边,朱由崧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半年了,除了武力强权外,接触到的净些是贤臣名儒,在这样环境的熏陶下,在前世文言文本来就学得不是太差的他,现在对这些之乎者也也习以为常,再加上他后世对黄宗羲的了解,此时他当然听白了,黄宗羲是在反对皇权专断,反对他的“家天下”,而主张分皇权给内阁,给天下。
朱由崧一皱眉,这个雄彪史册的大学问家这就当众讲学反对朕了?哗众取宠,蛊惑人心,好大的胆子!
这时李全带着小红也挤到他的身边,附耳告诉朱由崧厂番已经进来了,那几个公子全在监视之中,朱由崧点头告诉李全不要惊扰他们。
“公子,要不要把这个藐视君上的家伙抓起来治罪?”李全也知道了黄宗羲对皇上不敬,小声向朱由崧请旨,现在不光是厂番来了,锦衣卫都指挥使祖海带着全副武装的锦衣卫也在附近候旨。
朱由崧没言语,像是在考虑什么。
王铎摇了摇头道:“公子不可,黄太冲其人小人略有所闻,父亲黄素乃东林六君子之一,黄宗羲兄弟三人皆江南文坛名流,学识之渊博一个赛着一个,影响之大,如雷在天,此人早在先帝崇祯在日,在北都参加科举,名落孙山,对皇上和官府有仇视情绪,蹲过狱,如果当着天子下举子的面把他抓起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
朱由崧点点头,“有理。”
“难道我们就听之任之,任凭此贼在此胡说八道,煽动人心?”贺宣娇和小红、李全都愤然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