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香秀不等她反驳,继续道:“我家里确实穷,穷到掀不开锅了,想着杏儿跟着我们也是受苦,不如趁着饥荒时,送孩子进城,等过了饥荒,孩子在城里也能享福!是!你们是给我们钱了,可我们没有给你粮食吗!”
说到这儿,她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那两年闹了旱灾,城里农村都吃不上饭,老安家自然也捞不到好,只能喝水充饥,等听说城里有人想要收养孩子,安家人的心瞬间活络了起来!
他们左挑右选,才将还不记事的安杏送了出去,同时还送走了一小袋子大碴子!
安家人虽然不重视丫头,但也不会将丫头推进火坑,安老太更是如此。
她猜到城里的日子也不好过,便勒紧了裤腰带,挤出一小袋子粮食,将它送给老王家,为的就是让王家人挺到救济粮下放的时候,顺便也让他们记住安家人的好,好好对安杏。
谁承想家里的粮食竟然喂给了这些畜生!
“你还好意思提!”
许贵英一想起这件事,恨得牙根直痒痒,骂道:“一百块钱换一小袋大碴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买卖!”
她呸了一声,道:“行!你们想带安杏走,可以!但你得把钱还我,连本带利全都还我!”
“嫂子,你不是没过过饥荒日子,按理说不应该说出这种蠢话吧?”秦香秀气笑了:“饥荒时候,别说是一百块钱,就算是一千元,你能换来一袋碴子?想的倒美!”
“可不!”
老太太们也议论起来:“几年前的那次灾荒,饿死了不少人呢!谁家要是能用钱换来粮食,可都羡慕死我们了!”
“老王家真不是人啊!拿了人家的一袋子粮食,居然还这么对人家孩子?要是我,我都把她家的小闺女当菩萨供着!”
“谁说不是呢!白眼狼!”
“闭嘴!都给我闭嘴!你们懂个啥!”许贵英气急败坏地骂道:“你家是给了我一小袋粮食,可我们刚到城里,救济粮就发了,谁还稀罕你家掺了虫子石头的破碴子!再说了,你们也没说我家那一百块钱是用来买粮食的啊!你们要是说了,我们能买吗!”
“不然呢?”
秦香秀冷声道:“不然你以为这一百块钱是用来买孩子的吗!”
“难道不是——”
许贵英的声音戛然而止!
等等!她不能承认买孩子的事!不然她和老王不就成了买卖人口的罪人了吗!
“不是什么?”秦香秀步步紧逼:“难不成在嫂子眼里,我是卖主,你是买主?看来警局咱们是非去不可了。”
“放屁!”
许贵英气红了脸:“谁说我买孩子了?我买的明明是粮食!孩子是你们主动送到我家的!咋?你们反悔了?”
“既然孩子是送出去的,为什么不能把她还给我们呢?”
许贵英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额头也冒起了虚汗:“不行!我不同意!”
“找警察!去警局!”
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他们不还孩子,你就把他们送去警局!我就不信这件事会没人管!还没个王法了?”
“对!你们要是狠不下心,我帮你们报警!”
看热闹的老太太们都古道热肠,打心底里觉得安建国和秦香秀可怜,自然心里不平,恨不得扇上许贵英两个嘴巴才好!
顷刻间,院外全是想要报警的声音!
许贵英这回真的慌神了。
“妹子,大妹子,不能报警,”她急道:“多大点事,不至于报警,咱再商量商量?”
秦香秀罕见地冷下了脸:“要么去警局,要么还孩子。”
许贵英咬紧牙冠,半晌没有吭声。
警局,她说什么也不会去。
至于还孩子……
“行!”
她攥紧拳头,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孩子我还你,但必须得等我爱人回来!”
呵。
我们赶在这个时间过来,为的就是避开王家明,怎么可能等他回来!
秦香秀神色不变,道:“我们没时间等你丈夫,走,直接去警局。”
“我……”
许贵英咬着牙,飞快地动着脑筋儿,可她一看秦香秀的脸色,就知道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了,她咬了咬牙,道:“行,孩子还你!”
反正死丫头的户口还在她们家,没有她点头,这两个乡下人能翻出什么花样儿来?
“写吧。”
秦香秀从布兜里拿出了纸和笔:“嫂子,麻烦立个字据,再签个名。”
“你!”
许贵英的眼底划过一抹震惊,转而又漫上恨意:“你们故意给我下套?”
说什么来城里看她都是假的!她们这次进城,为的就是带走那个死丫头!
不然乡下人进城怎么可能随身带着纸笔!
难怪……
难怪昨天她就发现家里的死丫头胖了两斤,原来是找到亲娘了啊!
“嫂子说的什么话?”秦香秀的眉头轻轻皱起,缓声问道:“难不成是我逼你虐待我家孩子,不给她饭吃,还随意打骂她的吗?嫂子,你要是不想跟着我们进局子,还是快些立字据吧。”
许贵英恨得双眼充血,恨不得扑上前去,将秦香秀生吞活剥!
但她不敢。
她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事,哪里敢去警局!
“好,”她咬紧了牙,将满腔的恨意咽进了肚子里,颤声道:“我签!”
说着,她一把扯过秦香秀手里的纸笔。
“嫂子,记得把字写的好看些,免得别人认不出来,”秦香秀说:“顺便把你是怎么打孩子、骂孩子的事也写上,一会儿我检查。”
“不可能!”
许贵英猛地抬起头,道:“我没有!”
“嫂子放心,字据放在我手里,绝对把握,不会外传,你要是不信,我也可以给你立一张字据,”秦香秀说:“当然,我不外传的前提是你们会尽快把安杏的户口迁到我们家。”
许贵英的眼珠儿转了转,问:“你确定绝不外传?”
“确定。”
“好,那你记得给我立一张字据!”
许贵英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只知道立字据能够保险一些,便埋头写起字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