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太轻飘飘地走进屋。
“娘,你方才咋不让我说话啊?”老二媳妇连声问:“我也没说啥没用的啊!咱家安桃确实挺厉害,临要出事,她还生病了,不让咱走呢!”
正说着,就看到一个小团子穿着皱巴巴的小棉袄,慢吞吞地走出了屋。
“哎呦!”
老二媳妇一拍大腿:“你这衣裳都穿反了!”
冬天的衣服不好穿,秦香秀怕安桃冻着了,早早就给她缝好了棉裤,棉裤上的小兜兜将肚子完全护住,半点风都吹不进去,这样暖和归暖和了,却很不好穿,安桃肉肉的小手使了好大的劲儿,都没能将棉裤系好。
老二媳妇刚一跑过来,安桃就伸出小手,示意二婶婶帮忙。
老二媳妇:“……”
唔,又是觉得自己像丫鬟的一天!
她咂咂嘴,动作麻利地给安桃套上衣裳,然后捏着安桃白胖胖的小手,问:“安桃啊,你早上为啥不让我们出屋啊?”
安桃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说:“不知呀!”
反正就是不可以走!
会出事的!
“不知道?”老二媳妇有些不信,捏了捏安桃的小肥脸,说:“你不知道还不让我们卖包子,你怎么这么霸道啊?小丫头片子,胆子肥得很!”
“你掐她干啥!”安老太拍掉她的手,说:“小孩子都粘人,她不舒服了,可不就想着让父母婶子啥的离她近点儿吗,你想什么呢你!”
老二媳妇有些心虚:“我没想什么啊……”
我就是觉得有点巧。
不过娘说的也对,小丫头片子一生病都粘人,烦人得很!
这样想着,她倒也不说什么了,随手拿起一件厚棉袄,套到安桃身上,说:“我刚给你包了十个小饺子,你吃五个,小宝吃五个,快吃饭去吧!”
“嗯!”
安桃郑重地点点头,跑进厨房,抱着小饭盆,“哼哧哼哧”地吃了起来。
等肚子吃得圆圆,她才一脸满足地往屋外走。
没走几步,又被老二媳妇拉住了:“你干啥去?这大冷的天不在屋里猫冬,你出门干啥?”
“哥哥!”安桃指了指东院,开心地拍着小手掌,说:“桃桃找哥哥玩!”
老二媳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找谁玩?隔壁的顾家小子?你不知道吗,人家今天跟着你娘上学校了!要是上学了,他以后都不能跟你玩了!”
安桃:“!!!”
小团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很生气地说:“骗人!”
“我骗你干啥,”老二媳妇不以为然地说:“你要是不信,就去隔壁问你大娘去!”
不等她说完,小团子就脚底抹油一般往外跑,一边跑,一边用她有些沙哑的嗓子喊:“姨!姨姨!”
许清琴正踩着缝纫机,听到声音,刚忙往外跑:“哎呦!桃桃!”
“哥哥!哥哥……”
安桃抓着许清琴的裤腿,焦急地叫着。
“你哥哥上学去了!”许清琴笑着说:“等晚上了,他就回来陪你玩。”
小团子张了张嘴,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聚满了水雾,眼睛一眨,圆滚滚的泪珠儿“吧嗒”一声掉了下来。
她不哭出声,单抹着眼泪,泪珠儿断了线一样往地上砸。
可把许清琴心疼坏了,连忙说:“乖桃桃,不哭了,姨姨在呢,这大冷的天,可不能哭,当心脸疼。”
说着,她有些吃力地抱起小家伙,将人带进了屋。
安桃没有找到漂亮哥哥,心里难过得厉害,哭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亲了亲许清琴的脸,说:“姨姨,桃桃不哭,桃桃只是想哥哥了。”
小家伙向来懂事,简单的几个字,就让许清琴鼻子发酸。
“姨姨,哥哥也要学习吗?”
她眼巴巴地问。
“是啊,”许清琴嘴角挂着一抹笑:“等桃桃长大了,也是要学习的。”
安桃有些沮丧:“桃桃现在就想学习。”
小家伙的声音软绵绵,说到学习这两个字时,还有些吐字不清,听着有些含糊。
许清琴有些好笑,说:“你这么大的小人,怎么学习?连笔都拿不好呢!”
说着,她点了点安桃的小胖手。
安桃有些忧愁。
这是她第三次听到这句话了,这让小团子难免有些不自信,心道,桃桃的手当真很笨吗,怎么大家都很嫌弃它呢?
苦恼。
“奶奶说桃桃六岁可以上学,”安桃掰着手指头数:“桃桃现在三岁半多一点点,是四岁呀!虚岁就五岁啦!等过年,桃桃六岁,过生日,桃桃七岁……”
她有些难过地说:“桃桃马上八岁了,还是不可以读书。”
许清琴:“……”
等等,你是怎么数数的?
小家伙年龄不大,倒是个懂数学的!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默默地摸了摸安桃是脑袋瓜儿。
安桃小大人似地叹了一口气,靠在许清琴的怀里不吭声了。
一直过了好久,她突然动了动小耳朵,从许清琴的怀里爬出来,踮着脚丫往外瞧,然后脆生生地喊:“姨姨,桃桃走啦!”
许清琴也朝外看了一眼。
北方的冬天太冷了,窗户里外糊了两层塑料布,还是上了一层薄霜,许清琴看了好一会儿,只看到一行人扛着什么东西,正又哭又喊地说着什么。
她皱了皱眉,跟着安桃走出了屋。
“哎妈呀!朱老大这腿怕是要不好了!”
有人惊呼一声,痛心道:“这不是造孽吗!好端端的汉子坏了腿,这一家人可怎么过啊!还好他们没分家,不然朱家大房的日子更难过了!”
朱家媳妇早就晕过去了,几个人将她抬起来,朝屋里走,没走几步,她又醒了,眼神空洞地看着丈夫的腿,眼泪簌簌地往下流:“老天爷……”
朱老大晕了又醒、醒了又昏,隐约听到哭声后,才挣扎着睁开了眼。
“老大啊!我的儿!”
朱老太也醒了,一边哭,一边哆哆嗦嗦地扑过来:“我的儿啊!”
朱老大隐隐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缓缓地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腿。
右腿的小腿处正夹着野猪夹,血凝固着,还带了冰碴,仔细看,甚至能看到骨头。
他的脑袋“轰”了一声,脸色瞬间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