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杏侯
刘彭祖看到这百十人手里都拿着农具棍棒等物,便赶紧抽刀喊道:“杏侯欲反,戒备……”
喊着,刘彭祖已经躲在了那些手下的后面。
以前去让那些列侯除国的时候,刘彭祖也遇到过反抗的。
当然,他恪守太子的诏令,只要不是二代三代四代侯,刘彭祖都会让手下留情,不会杀了那些反抗的列侯。
这会儿也一样,刘彭祖还是不能让手下杀人。
可不杀人------
这可是百十人啊,自己不杀他们,他们说不定会杀自己和自己的那些手下。
那些拿着农具棍棒的人越走越近,最后就站在了刘彭祖等人的面前。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络腮胡子,看上去甚是强壮。
这人手里没有拿任何东西,而那些跟随在他左右的人,却都以他为中心。
刘彭祖看到他穿的与农人无异,就以为这人是庄头。
庄头者,也就是这些食邑户的头。
“敢问来人可是赵王殿下?”
刘彭祖晕了一下,心说自己不做赵王久矣,竟然还有人称呼自己为赵王。
好在刘彭祖很识趣,已经从心里不把自己当做赵王了。他的太子弟弟已经说了,“把自己太当做一回事,最后伤着的只能是自己”。
为了不让自己受伤,刘彭祖硬是让自己忘了他曾是赵王这件事。
很是伤人啊!
一件刻进骨头里的事情,却硬要忘掉,那需要很硬的心肠才行。
好在刘彭祖的心肠比较硬,特别是做了绣衣中丞以后,他也就不把自己当做赵王了。
大兄原先还是太子呢,现在不也就是做了一个国子监祭酒嘛,整日带着一帮人摇头晃脑的读书,哪里比得上自己做这个绣衣中丞有意思。
“休的胡说,这里没有赵王,只有大汉绣衣监中丞。”
那大汉点了点头,一脸佩服的样子。
刘彭祖又说道:“杏侯何在?你等又是何人?”
那汉子拜手道:“在下便是杏侯,他们都是吾家的农户。”
“杏侯?”
刘彭祖又打量了这人几眼,然后又说道:“既然你就是杏侯,可曾收到太子殿下的诏令吗?”
杏侯点了点头,道:“太子殿下代天子行诏令,吾自然收到了。听说太子殿下在固安和雁门接连两次大捷,将匈奴太子也抓获了。如此厉害的太子殿下,他的诏令吾自然是要听的。”
刘彭祖点点头,道:“既然知道太子殿下厉害,也收到了除国的诏令,杏侯为何不主动上奏疏宣告除国,还要害的我等亲自走一趟。”
面对刘彭祖的责问,杏侯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周围的农人,说道:“今上封吾为杏侯,太子殿下要夺吾爵位,除吾封国。请问中丞,这父封子夺是何道理?”
刘彭祖愣了一下,心说这杏侯看上去与老农无异,怎么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不过,他也说的对啊!
我等的爵位是皇帝封的,这太子说削爵便削爵,说除国便除国,这是什么道理?
可这也只是一闪念的想法,刘彭祖接着就是绣衣中丞附体了。
“杏侯,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就知道诏令所达之处,是人就要遵诏令而行。杏侯既然已经接到诏令,却依然不肯主动除国,那么,我等就要带你去廷尉那里。”
说完,刘彭祖一挥手,几名绣衣使者就要抓捕杏侯。
杏侯身边的人不干了,他们一个个拿手里的家伙事对准了那些绣衣使者,脸上还都是很愤怒的样子。
看到了吧,这就是刘彘为何要力主除去所有封国。
封国百姓,只知诸侯国而不知有汉,对大汉来说,这是极其危险的。
刘彭祖一看不好,自己的人少啊,虽然这些绣衣使者很能打,可老虎也架不住群狼。
刘彭祖有些恼火,心说早知如此,自己就多带一些人来了。
以前也有列侯反抗,可他们没有煽动农户,只是带着家奴反抗。
当然,这种反抗是徒劳的,在熟读兵书的刘彭祖面前,他们无异于以卵击石。
这一次,杏侯竟然如此胆大,竟然煽动他的食邑户反抗,也是刘彭祖没有想到的事情。
那些绣衣使者已经抽刀在手,只等刘彭祖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过去与农人厮杀。
刘彭祖知道今日打起来肯定吃亏。于是,他瞅着杏侯说道:“杏侯欲反乎?”
杏侯摇摇头,道:“吾原为河间国人氏,跟随卫将军平叛,因军功封爵,何来的反心?”
“卫将军?可是现在的太子舍人卫公乎?”
杏侯点点头,说了一声“正是”。
刘彭祖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后,刘彭祖说道:“杏侯有所不知,卫公早已主动除国,将建陵侯的印信符证都交给了太子殿下。”
“吾知道。”
“既然知道,杏侯为何还不除国?难不成杏侯这个爵位比建陵侯还要高吗?”
杏侯,食邑百户的关内侯,建陵侯则是彻侯,食邑一千户,显然是差别很大。
刘彭祖又说道:“建陵侯尚且肯主动除国,杏侯为何不肯?”
杏侯摇摇头,道:“中丞有所不知,我这杏侯是……”
说着,杏侯突然解开上衣,将衣服脱了下来。
刘彭祖仔细一看,发现这杏侯身上竟然是横七竖八的布满了伤疤。
刘彭祖虽是吃惊,却也没觉得奇怪。一代侯嘛,哪一个不是从刀林箭雨里滚爬出来的,身上有伤太正常了。
就是这杏侯身上的伤有些多,让人看上去很是害怕。
“杏侯,打仗嘛,受伤也是常事。”
说完,刘彭祖一挥手,命那十几名绣衣使者也脱了衣服。
那十几名绣衣使者脱了衣服后,一个个袒胸露背的,身上也是伤痕累累的。
刘彭祖这意思是,杏侯你就别显摆了,谁身上还没有几道伤疤啊!
可让他诧异的是,杏侯看到那些绣衣使者的伤疤后,也是一挥手,那些农人竟然也是开始脱衣服了。
等这百十个农人都把衣服脱了后,刘彭祖等人也是愣了。
只见这百十个农人身上皆有伤疤,一看就是刀伤箭伤。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一个个赤膊大汉与同样赤膊的绣衣使者们面面相对,都在打量着对方。
打量着打量着,双方原先剑拔弩张的样子就变了,变得有些柔和了。
还有人在小声问着,问对方是在哪里,与谁作战的时候受的伤。
诡异的是,这么多人里面,只有刘彭祖没有赤膊,因为他身上根本没有丝毫伤疤可供炫耀。
刘彭祖瞅着他们,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自言自语般的说道:“看你等这惺惺相惜的样子,好像天下受过伤的士卒都是一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