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风让这片空旷的地带显得更加孤寂,玉绒抬起头看向远方,仿佛已经在视野中模糊的那片光景被一条线所拦截,永远得与自己隔开在了两个世界。
同样都是被设为英留镇的交易区,自己所站的这片土地却因为靠近危险的冰封山脉而不受待见呢。他任由风撕扯着自己的皮毛。
在这过分喧哗中体味着一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孤独感,若不是一旁的何雨柱开口,他甚至感觉只有自身一人,被这广阔的天地所容纳,却同时在被万物所孤立着。
“都快到下午了,你和商人到底约了个什么时间呀?”
很显然,这次连何雨柱都出现了轻微的焦躁,他时不时地抖动着耳朵,双耳时张时合很显然是在戒备着。
“事先提醒一下~我们的计划现在可是孤注一掷哦?若是在没取到物资前就被发现,那就只能朝着冰封山脉撤退了,但这就意味着我们需要饿着肚子在那种绝境下行进了。所以现在可由不得你惯着喜欢赖床的商人迟到呀?”
“事态的严重性我也是知道的……”
玉绒皱了皱眉头,转身看向身后,他和何雨柱二人正守在通往冰封山脉方向的那条小径前。
之前另一位提供保暖和露宿物资的好心商人已经帮他们把东西运到了冰封山脉的山脚,素香正带着阳光烈焰在那里看守着。
至于另一位提供食物的商人,玉绒转过头来叹了口气,不仅拒绝了帮助自己直接送到冰封山脉山脚的请求,还在过了约定时间许久之后也仍没有抵达的意思……
亏他今天早上拜托镇内的邮递员帮自己加急传递了多次消息,折腾了这么久却依然是这种结果。这么没有职业觉悟的商人,玉绒还是第一次见到。
“总之再等一等吧,你之前不是已经布置了计划将那支大师级探险队引到其他地方了吗?我想等他们反应过来再来搜查应该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说,那才是我最不放心的地方呀。”
何雨柱皱了皱眉打断了玉绒的话,他的脸色明显有些苍白,不知是因为昨天激战的后遗症还是内心深处的担忧所导致的。
“你也知道,那么仓促准备出来的计划,必然存在着很大的漏洞,如果他们有所怀疑,那我们要遭遇危险的几率就又大了一分。”
“……你是说将那两位探险队成员分开到两个屋子的事情吧。”
玉绒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也颇为忧虑得垂下了头,“确实,如果他们有所猜疑,那的确会成为对方巨大的突破口。”
“嘛,对手是大师级别的探险队,本来也没有想过要完全吸引走他们的注意。我想,即便只是让他们有部分的精力分散到其他地方,那个计划也算是成功的,毕竟有那个干扰计划,他们恐怕也没有百分之百的决心否定我们不在‘那里’……不过,就怕他们完全想到了我们的算盘,并且有勇气踏上完全相反的方向。”
何雨柱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脑壳,紧皱的眉头缓缓舒缓开来,本来还在烦闷的他转而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不过呀,一切都不过是无法预测的未来,我们能做的就只有顺水推舟了。老实说,就这样坐以待毙真的是让人有一点不爽呢~”
蓝色的超能妙喵这么说着回身抬起头来,看着隐匿在片片雪花与稀疏雾气之中那白茫茫的雪山,异色的瞳孔中闪现出一抹异样的情绪来。
“但是这确让人无可奈何……过去、现在、未来……时间,果然不是我拿手的领域呢。”
他喃喃道,微微有些难堪地笑起来。
那个梦境,在今天凌晨惊醒前所做的那个梦,与这漫天飞雪融合在一起,让他新生躁动和不安,以及……那悠然的思念。
察觉到何雨柱有些不对劲的玉绒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同伴抿了抿嘴打算出声安慰,却在听到抵达这里的另一个声音时惊讶地睁大眼睛,迅速地转过了头去。
“竟然如此偏远,真是让我费了一番功夫呢。”
伴随着玉绒的转头,来者的身形也逐渐在灰鼠的视野里清晰起来,那通体黄色、头顶和双臂却呈现出黑色。
背负着一个看起来颇为沉淀的如同嘴型物体的精灵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琥珀色的眼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朝玉绒微微颔首示意。
“真是许久不见了呢,扬起风帆之旅的勇士,久别重逢,不知你归乡的旅途可否顺利?”
“……何雨柱?是你吗?”
玉绒还没法从这短暂的时间中恢复,保持着震惊的神情看向眼前被称作大嘴娃的精灵,念出了自己所熟悉的那个名字,但口吻却犹犹豫豫,带着一丝莫明的恍惚与不确定。
“呼……燕过不留痕,云掩日昭昭。恐是这漫天素白迷了友人的眼,才叫你如此犹豫的吧?玉绒。”
大嘴娃轻笑了一声打趣道,遂而将右手搭在了自己的左肩上,再次颔首致意。
“正是燕某。没想到这次异乡之行能与友人再次相逢,为这陌生的环境增添一丝熟悉感,实在是犹如雪中送炭呀。”
“何雨柱会长,您过奖了。”
随着大嘴娃何雨柱的一席话沉稳的收尾,玉绒才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尽可能扯出一丝笑容,却没法做到和对方一样柔和温暖,只是以很难看的弧度挂在了嘴角。
“我只是……很意外能在这里看见你。”
“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来到未曾熟悉的地域。”
何雨柱眨了眨眼睛,笑吟吟地说道,“但是自你离开已经有十年的光景了,玉绒,这漫长的岁月中会有怎样的变故是你我都无从知晓的。比如说,我已经从公会的会长职位上退休了。”
“什么?!”
玉绒吃了一惊,这种他想都不会去想的事情竟然从本人口中得知,若不是因为他熟知何雨柱的性格,恐怕灰鼠会以为对方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
大嘴娃何雨柱,是协助他创建了风帆探险队的东域绿林镇所在公会的会长,其性格稳重、态度严谨认真以及道德上的崇高和优异的品行让他在东域探险队的领域中一直有着良好的口碑和不可撼动的地位。
而他本人也一直热爱着探险队的事业以及自己的公会从而尽全力的投入到会长一职中,这样充满热情和端正态度的人竟然会从自己最喜欢的职业上退休,玉绒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时间会消耗人的心血,让人力不从心。”
何雨柱看了一眼玉绒,温和地解释道。
“而且,我这快要腐朽的身躯也已经不适合去干适合精力旺盛的年轻人的行业了,退休仅仅是给我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会长的位子已经留给了更富有创新精神的少年人。”
“是燕华先生吗?”
“吾子生性好动,让他长久的坐在办公室里处理那一系列琐碎的事务,恐怕椅子还没被捂热他就要崩溃地跳起来了。”
何雨柱哈哈大笑道,他身后隐隐露出钢牙的巨嘴也咯咯咯地发出了轻微的撞击声。
“是我的孙女,燕羽,虽然她还年轻,但是却有很多让人叫绝的优秀创意,我想有金硭的照顾,她一定能将公会以及探险队的事业运作妥当的。”
“不过最叫我放心的,便是她对公会和探险队的那番火一般的热情,让我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我想,那番热情是最会让她冲破一切枷锁的动力和支柱。”
何雨柱伸出手来接住一片雪花,让手心炽热的温度将其融化成一滴水珠,“毕竟在大多数艰难险阻前,能帮助自己的,只有自己。”
“我……不知是该悲伤还是喜悦。”
玉绒也接住了一片雪花,却没等它化掉就攥紧了手心,而后松开时,那滴水珠已经融入到了他的毛发之中不见踪影。
“您竟然辞退了会长一职,这真的叫人遗憾,我想,这在东域的探险队事业中都是一大损失……但是,能有如此优秀的继承人,这算是乌云散开之后又重见光明,叫人喜悦吧?”
“还是那么客气,既然彼此当对方为朋友,就该像友人那样讲话。”
何雨柱叹了口气,继而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没有什么遗憾与喜悦,只不过是漫漫时间长河中,我们必须经过的繁荣和衰落,但是一切终结之后又会燃起新生,万物皆在轮回之中,又需要什么多余的抱怨或者庆幸在这其中呢?”
“……你们在这文绉绉地讲些什么呢?”
感受到来自曾经的会长的安慰,玉绒刚想要开口就被一旁的何雨柱打断,灰鼠皱了一下眉头回头看自己的同伴,只见对方一脸淡漠地朝自己挑了挑眉,说道:“我觉得我们现在似乎并没有时间扯什么家常吧?你还是让你家这位会长先生趁早离开为妙?不然会遭遇什么可就很难办了。”
“你今天怎么感觉这么烦躁……?”
玉绒本来张口批评何雨柱语气中的冷嘲热讽,但想到什么的他却突然露出了担忧的表情,“你难道……”
“……没什么,是我言重了。”
何雨柱没有给玉绒说下去的机会,他双手背在后脑勺上别过头去,继续看那白雪纷飞。
“……”
玉绒垂下眸子没再多说什么,便再次看向何雨柱问道,“说起来,您刚才说‘费了一番功夫’……莫非何雨柱先生也来英留镇的交易区有什么事情吗?”
“是的,不如说我的这趟西国之旅也是有目的的。”
何雨柱眨了眨眼睛,淡淡地笑道,“我来西国仍然是为了探险队的事情,即便退休我也继续着有关它的事情,看来我对它的这份感情是无法割舍掉的了。”
“您这次来的目的是?”
“我是来……帮助这翠刃的王发展他在边境地区的探险队行业的。”
何雨柱顿了顿,无声地叹了口气,身后的钢铁的嘴巴重重地闭合,一声巨大的咔嚓声近乎让灰鼠震耳欲聋。
“翠刃国的探险队行业,是其国王与我们东域合作,在这片土地上创建的,虽然翠刃的南方地区已经得到了很好的发展,但北方和一些偏远的边境地区却仍然如此凄凉,真不知道这破败的光景会打击到多少有梦想想要去遨游世界的孩子呢?”
“这里的探险队行业是……国王与东域的合作?”
玉绒愣了一下,“这里的王为什么会引进这个?在东域,公会的存在就相当于各市各镇的管理机构,没有统治者的存在,平等的它们就成了互相制约共同发展的存在,可这片土地是有主人的,北辰家难道想要削弱自己的权利不成?”
“呼呼,你的眼光还是如此锐利呢。”
何雨柱轻笑着,朝玉绒摇了摇头,低声道,“但是你理解错了,引进探险队机构,这不仅不是削弱自己的权利,反而是以各公会为眼线,加强了对各个区域的管理能力。”
“你这话的意思是?!”
“……在引进东域的制度时,国王更改了一些内容,以便让其更适合自己的国家,或者说,更适合自己的统治。”
何雨柱眨了眨眼睛,脸上温和的笑容渐渐淡去,转而变得严肃,“更改的内容……这不是你该知道的,玉绒,但你要明白,这里的公会并不如你在东域的那样,虽然表面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
玉绒有些心情复杂地眨了眨眼睛,他急于消化何雨柱传达给自己的信息,便没有再开口。
“总而言之,我这次来是东域会长们会议的决定,也是我自愿前往,作为一个资格还算老的前会长,来这里勘察一番,帮助国王完成他的请求。”
何雨柱再次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又再次笑起来,“当然,我来到英留镇,是为了看看曾经驻留在这里,被称作云昼的那位英雄最后出现的城镇。而我来到交易区……则是为了你,玉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