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山脉依旧是一副白雪皑皑的景象,师父鼬何雨柱端着热茶走出屋子,在茶水的热量接触到空气从而蒸腾出的大量白汽消散以后。
这只眉目清冷的精灵从这被揭开的面纱中看向远方的景色,黎明中的太阳刚刚露出面容,仅有几缕橘黄色光芒透了出来。
让边际勾勒成一条暖色的线条,随即由此渲染开来,浸透了茫茫的白色。
何雨柱眨了下眼睛,随后缓缓地举起茶杯想要轻抿一口,然而触碰到嘴唇的却是冰凉的冷意,他低下头,杯里的茶水已经凉了,上面还飘着些许冰碴,而茶杯本身也出现了些许裂痕——天太冷了。
作为孚家的长子,在父母故去后的何雨柱选择代替他们留守这片荒无人烟的是非之地,在无边无际的冰原上与呼啸的风与雪一起。
守护这座古老的英雄所遗留下来的宅邸,和其上悬挂着的刻有“孚”这充满荣耀的一字的牌匾。
陈旧老掉牙的东西,这只师父鼬是这么偷偷在自己的心里形容这块牌匾的。
“少爷,外面很冷啊。”
何雨柱转过头,被自己敞开的宅院大门处,正缓缓飘来一只水晶灯火灵,对方不紧不慢地上下浮动着。
两侧手臂上的紫色火焰也随之悠悠摇曳,一副轻松自然的神态。对方的声音成熟而又不失稳重,俨然已经是进入了中年的阶段。
“帮我热茶。”
何雨柱没有理会对方的招呼,而是兀自伸手要把茶杯放到对方手臂的火焰上,水晶灯火灵这才快速地摇曳着避开对方。
但随后立刻就恢复了自己那副慢悠悠的节奏,平静的黄色双瞳看向因为自己的动作而皱起眉的师父鼬。
“这么冷的环境下再让它受热,可是会炸裂的呀,少爷。”
虽然对方没有刻意表现,但是何雨柱还是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一丝调皮的神色,虽然说已经是侍奉了两代人的管家,但对方却还像个孩子一般,眼里永远闪烁着对世界万物的好奇。
“事实上它已经产生裂纹了。”
何雨柱不满地指了指上面的痕迹,看着凑过头来若有所思的水晶灯火灵。
“明明知道我们是个什么环境,竟然还准备这种次品?你是诚心想我冻死在这破地方吧,灯川。”
“这可真是为难人啊,少爷,那已经是我在翠刃国找到的最结实的杯子了。”
水晶灯火灵灯川笑呵呵地这样说道,随后用精神的力量使何雨柱递过来的杯子飘浮到空中,而后将茶水从中取出,让这些马上就要变成冰的液体升到空中。
同时伸出双臂,用火焰灼烧它们。不多时,液体已经冒出了白雾,咕嘟嘟地在空中作响,随后灯川的右手向下一甩,依靠着精神力将所有的液体都倾倒在了自己新准备的杯子中。
“请慢用。”
“唔……这还真是……”
何雨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接过杯子,轻啜了一口里面的茶水,“啊…嘶……好烫!”
“不这样做的话它一会就又要变凉了。”
灯川一边说着一边依靠火焰处理另一只坏掉的茶杯,在茶杯完全裂开之前他的火焰就将其全部吞噬,很快,只留一捧灰烬随风逝去了。
他看向一旁已经喝掉了大部分茶水的何雨柱,开口道:“少爷也差不多该走了吧?要我陪同您吗?”
“随便你。”
何雨柱双手向后一背,宽大修长的袖袍般的体毛随之摇摆,他的脚步相比之前的灯川要急促许多,但是跟着他的水晶灯火灵却丝毫没有影响。
仍旧保持着那股慢悠悠的节奏静静跟上师父鼬。冰封山脉的雪犹如冰一般坚硬,好在何雨柱的体毛能防御住大部分风雪。
避免自己的身体受到仿佛被石头砸了一般的痛苦,不过他偶尔还是要眯起眼睛,避免那锐利的小东西聚集起来的时候弄瞎自己。
他们沿着那条熟悉的道路走着,这是为数不多在冰封山脉清晰显现出自己的轮廓的路径,其他地方虽然也会因为精灵的活动而形成道路。
但那只是临时的,这里的风雪几乎永不停止,每天路都会成型,而会被新的白雪所掩盖。只有他们现在走的路,是每天何雨柱都要前去的目的地的必经之处。
不只是何雨柱,是前任、以及前任的前任,每一任家主都会走的路。正因为如此才会经久不衰。
“说起来,大少爷不打算去找一下二少爷和三少爷吗?”
本来只被灌进风的呼啸声的耳朵里突然融入了灯川的询问,何雨柱脸色很不好地停住脚回头看了自己的管家一眼,对方依旧保持着平静的目光回看师父鼬。
“毕竟大少爷并不想继承家业吧,现在也只是因为没办法只能独自守着,那样的话不如早点派出人手把剩下两位少爷找回来来商讨一下继承的事情?”
“哼,说得轻巧。”
何雨柱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又转过头迈步向前,灯川也缓缓跟了过去。
“我那两个笨蛋弟弟,一个说着什么要出去寻找自己所练技艺的极致,就跑到了不知哪里的深山老林里再也没有联系过本家,另一个傻子大喊着自己要作为勇者去拯救世界,就偷了曾祖母最喜欢的纱巾趁我不注意溜出去了……一个武痴,一个中二傻子,不知道给人添了多少麻烦。”
“诶呀,三少爷之所以会这样,还不是因为大少爷你在他小时候……”
“我哪知道那件事会给他产生这么深刻的印象呀!”
何雨柱吼了一句,随后带着微愠的神情看向远方,此时他已经能看到自己的目的地了。
不过灯川提到的那一嘴往事却让他有些气恼,于是就把自己的愤怒挂在嘴边嘀咕了起来,“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是我才那么做的……
‘蒙面侠’之类的也是我随口说的,结果那家伙竟然就那么当真了。所以才说小孩子真是讨厌死了,就算稍微大一点都不叫人省心。”
“呵呵呵……这也算是少爷的恶趣味吧。”
看到对方又凶狠地瞪了自己一眼,灯川才无辜地耸了耸肩,然后指向前方,“啊,已经到了呢,今天派上来的文书也不少啊。”
“都是些琐碎的破事。”
何雨柱这么说着,看向前面被雪花掩埋,但隐约能看到光滑的冰层表面,上面摆着两个文件袋子,分别用蓝色和红色的绳子绑好。
随着两个精灵以前以后的靠过去,那冰层竟然开始震动,掩盖在上面的雪因此被抖了下去,冰层徒然上升,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来——那竟然是一只将自己埋在了雪里的冰岩怪。
“你这家伙怎么每次都会搞出这么大动静呀。”
何雨柱撇了下嘴,然后看着冰岩怪将身上的袋子抖了下去,他捡起文件袋,将绑有蓝色带子的那个向后一撇,灯川准确地用【精神强念】接住了文件袋。
而何雨柱则自顾自地拆开了绑着红色的那个。
“今天的紧急文件竟然只有一份吗?我看看……哈,又是探险队,自从国家兴起这玩意后我这边就没消停过,各处的公会发来的请求探索冰封山脉的许可权,还有因为任务想要来这的傻子探险队……真当小孩子过家家,还是说以为这不露于世人眼中的山其实是个宝贝?真是笑话,这里干净地就像雪一样,什么都没有好吗!”
“看看,看看,又是一个想进来这里的探险队,是不是太小瞧这里的危险度了?什么?他还嚣张的让我给找个人带路?绝不可能批——”
何雨柱用指关节敲着申请文书的纸面发牢骚,他刚要在上面写上【拒绝】两字,就在看到末尾处的那一刻变了神色。
“啧。皇家印章。”
没错,在末尾由深绿色所组成的从缠绕着的藤蔓里冲破出来的剑刃的图案。
正是翠刃国的国徽,也只有王室人员或者代替王室成员传达意图的人才能使用这个图案的印章——也就是说,何雨柱必须为此而让出一点面子。
他沉默地用笔在上面签写了【批准】的字样以及自己的名字,而后用手摸索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了片刻。
“好,就把之前在监狱里招供的那个犯人交给他们做指路人了。”他把信息标注到上面以后,把文书递给了冰岩怪,对方朝自己眨了眨眼睛,然后一口咬住了文书,随后转过身去,拖着沉重的身躯缓缓地走远了。
“这样好吗?”
灯川看向何雨柱,眼神掠过一丝担忧,“虽然他已经有了归降的意思,但因此就把这种甚至被皇室委托了的重担托付出去,未免有一些……”
“既然已经要投降了,就趁此机会试试看他的真假。”
何雨柱回答道,此刻他反而平静了许多,“那个人被抓住的时候就已经在冰封山脉隐匿了多年,我想他一定对这里很熟悉,正好那个探险队也是大师级别的,总该有点本事吧?我跟他们说明情况,让这些家伙帮我看好他,这样也换了我给予他们帮助的情分。你可别告诉我说国家培养的这群探险新星最终却连一个犯人都没法管好。”
“诶呀,这可真是……”
灯川悠悠地叹了口气,随后朝何雨柱鞠了一躬,“那稍后我就去牢房里将那位犯人带下去吧。”
“啊,辛苦你了。”
何雨柱漫不经心地向天空中看去,他所说的犯人是于三年前抓到的疑似间谍的人物,那是楠星市市长刚刚失踪没多久,他在王室的命令下进行的第一次探索。
虽然没有发现市长的影子,但却逮住了这么一个人物。随后君王就下令将那个人关到了建设在冰封山脉中的牢房里,因为这里与世隔绝。
进来的人就再难以逃出,所以关押的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而君王也将这座监狱交给了孚家管理——这是对他们武力的信任。
世代传授“武”之道的孚家人,拥有自己独创的一套从古至今传下来的技艺。
并且每一个人都会勤加锻炼、追求技艺与力量的极致,这也使得他们拥有旁人难以逾越的实力。
但是即便如此,隐匿于世间的孚家并没有兴盛,而是逐渐失去了继承了英雄之名的大家族的容貌,变得越发衰败。
到了何雨柱这里,父母因为疾病而早亡,他的两个兄弟也都在这之前就违背祖训私自去了外面的世界闯荡,只留下何雨柱一个人去支撑这里。
白茫茫的一片,何雨柱不屑地“嗤”了一声,这是他最讨厌的颜色。
如若不是必须有一个人出面承担这一切,他又怎么会甘愿留在这一无所有的地方。
是啊,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兄弟,恐怕都没有人愿意继承这里,因为那意味着永远地徘徊于此,决不能跨出外界一步。所以叫他们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雪花犹如尘土滚滚涌起,何雨柱转身,在漫步中踩出一深一浅的脚印,任由自己的身影遁入这化作风之形、凝聚成幕布的白色中。
今日,急速的气流也狂啸着充斥在冰封山脉的任何一个角落,编织出一首、无人知道知道名字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