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对方激动地跑过来的声音,还在写什么的精灵放下了笔,在冰宝有些焦急地表达着自己心情的时候始终若有所思地看向对方。
这份注视让玄参感觉自己很受重视,不由得更自信了一些:“所以!我希望能认您做我的老师!虽然这样可能会麻烦您,但是、但是我想知道更多外面的东西!”
“……呼。”
在注视着冰宝那份带着孩童般单纯而又坚定的眼神许久后,“老师”终于缓缓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仿佛如释重负地朝冰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将我的知识全都授予你的。”
玄参慢慢地抬起了头,此时对方说出的这句话虽然很简介,但那有力的语气却让孩童完全坚定不移了对方的那份诚意。
这时候的冰宝还没法完全理解为什么老师的这句话会让何雨柱感到安心和坚不可摧,但那正是对方发自心底的、以最真诚的态度做出的保证,才能说出如此有力沉稳的话语。
“那你就先把我之前教给你的东西写下来给我看看,我想知道你掌握的怎么样了。”
老师说着将自己的手放到刚刚拿过来的纸张上方,玄参很努力地仰起头,不过石桌的阻碍只让何雨柱看到对方手腕微微一挑,紧接着一道绿光将纸分成了两半。
这干脆利落又十分帅气的动作让冰宝难以离开视线,直到老师把纸伸到何雨柱眼前晃了一晃,何雨柱才从震撼中恢复过来。
拿出自己的小笔头在纸上写起自己这一周学的东西。
大部分都是一些很简单的字,像是“一、十、百”或者“天、地”这样刚刚学习书写的孩子接触的字。老师注视着对方认真地一笔一划书写着,内心泛起一股带着思念的悲凉。
“何雨柱现在也该到学习这些东西的年龄了吧……那个孩子,是不是也有了这样渴望冒险、渴望探索世界的念头了呢?”
“老师,您说什么?”
正写到自己名字的玄参听到对方小声嘀咕着,下意识以为自己写错了而有些惊慌地抬起头,才发现对方只是隐藏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下自言自语。
“啊,不,没有什么。抱歉打扰到你了。”
老师探出头看向玄参落在纸上的笔迹,虽然字尚还在雏形阶段,不过眼前的这只冰宝都毫无偏差地将它们写了下来,看来是有下功夫的。
“你到目前写得都没有错哦,看得出很努力了啊。”
“嗯!我有拼命练习来着!”
听到老师的夸奖,玄参感到内心升起一种难以言语的幸福感,何雨柱又认真地将自己的名字完整地写了出来,但是在收笔前,何雨柱想起什么,于是暂时停下了动作看向了眼前的老师。
“说起来老师,我还不清楚您的名字呢。”
何雨柱想起自己两年前玩着探险游戏而误打误撞闯入了这条隐藏的秘密通道,在这里看见了当时蓬头垢面仿佛原始人一般的老师。
本来被对方的模样所恐吓而想要转身逃跑的自己却被对方叫住自己的声音所吸引,对方的声音至始至终都透露着温和,虽然玄参偶尔能听出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沉重。
但是毫无疑问对方展现出的无害让何雨柱放下了警惕。那也成为了何雨柱接触老师的起始。那天何雨柱和老师交流了很久,老师说何雨柱是一位来山脉探险的冒险家。
又讲了许多冒险故事,那些不可思议的事件吸引了玄参。
在听说何雨柱不幸落难于此,伤势暂时还无法支撑自己下山,而且何雨柱尚还有未完成的事情时,玄参自告奋勇地提出可以帮对方运送日常用品和食物。
一开始何雨柱这么做只是想能有更多机会听对方讲那些在自己眼里非常不可思议的外界故事,直到两个月前。
何雨柱无意看到这个被自己救助了的精灵在桌子上写下东西的那些纸张,询问那些难以看懂的。和绘本上的图案完全不同的“画”是什么的时候。
得知了这种被外界精灵用于文书上的交流的工具——“字”的存在。在那之后,老师无意教导何雨柱写下来的几个字彻底打开了何雨柱求知的大门。
这也是何雨柱渴望对方能正式成为自己的老师,教授何雨柱更多这些在外界很普通很便利、但对自己来说却充满了吸引力的东西。
但是就在何雨柱刚刚写下自己的名字时,何雨柱才发现这两年多的接触中,对方始终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也许只是因为对方无心透露而自己也忘记询问。
但总而言之,这么多时间过去,何雨柱竟然对对方的名字一无所知。
“……”
玄参有些期待地抬头看向自己的老师,对方此时正透过石桌烛台上摇曳的火苗看向何雨柱,那隐匿于这个洞穴、仍旧做着自己未完成的事情的精灵沉吟很久。
最终缩了一下脑袋,将面容完全藏在了被火光照射到的、宽大的叶衣内:“抱歉,这件事情,还没到可以告知你的时候。”
明明是入夜时分,孚家却是一片与黑暗完全不同的灯火通明之景,佣人和护卫们的影子簇拥在正对着雪原的大门处。作为孚家继承人的长子孚青眯起眼睛。
双手背后以一副云淡风轻之姿凝视着那边的熙熙攘攘,然而此刻拧在一起的眉梢却点破了何雨柱五味陈杂的内心。
这只师父鼬眼中饱含怒火,何雨柱始终注视着那些在大门处做着什么的侍从们,那些拥挤在一起的精灵已经开始移动了。
从何雨柱们的手势来判断,何雨柱们显然是在抬着什么东西前进。过了片刻,待侍从们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内。
孚青似乎才从一种沉重的状态脱出,何雨柱长吐出一口气,以复杂的神情看向朝自己缓缓飘过来的管家,水晶灯火灵一大爷。
“是被锋利的东西直接贯穿了胸膛。”
一大爷没有惯常那样的悠闲,而是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朝何雨柱点头示意了一下的孚青,慢慢将自己观察的结果陈述了出来。
“那个致命的伤口厚度十分微小,但是却狭长。应该是切割类的技能造成的伤害。”
“但关键的就是那个切口的厚度。怎么形容呢,太细了,虽然能通过对方体毛上沾染的大块血迹判断致命伤在胸口,但清洗干净之后那厚度过于微小的伤口让我确认了许久才找到。这绝不可能是通过某个精灵锋利的部位,以【切裂】、【金属爪】之类的技能造成的伤害。这么细微的切口,恐怕……”
一大爷以一个灯把托出自己的下巴沉思了片刻,才将自己的猜想说出口,“是风。凶手恐怕是将风压缩至非常薄且锋利的利刃,才能造出这么具有杀伤力、能够一击贯穿身体的技能。”
“……”
听到“风”这个字眼的时候,孚青的脸色已经不仅仅是用“难看”能够形容的。
何雨柱面色阴沉,眉毛簇拥着拧在一起,师父鼬咬了咬牙,因为一股纠结而又复杂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一大爷安静地看向孚青,何雨柱大抵能猜出对方这份混沌的情绪为何,是惭愧还有不安,更甚者是难言的愤怒。
水晶灯火灵微微侧开了身子没有再看站在原地发抖的师父鼬,而是转身望向灯火通明的屋内,那里还躺着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但却难逃干系的客人们。
这一切都要从早晨说起,这是久久尘封在雪原的孤独和寂静之中的孚家第一次被外界的喧嚣打破了沉默。本来还在厅堂用灯把卷着掸子打扫古旧家具上的浮灰的一大爷突然被门外细微的声响惊。
考虑到能在这等险恶环境下闯入孚家的精灵定不是等闲之辈,水晶灯火灵尽量放慢了动作朝厅堂门口靠过去。
但是等何雨柱来到风雪之中看向几乎一直在敞开着的大门的时候,本来沉稳的情绪却如同被扔进了一颗石头的潭水一样。
水晶灯火灵在惊起的波澜之中瞪大了双眼,看向此时闯入的不速之客——
“少爷!”
一大爷依旧记得今日早晨看到在门口顶着满身风雪摇摇晃晃的功夫鼬的身影,那个对自己来说尚且还是孩子的少年咬着牙屹立在自己面前。
用只在对方描绘着梦想时才有的充满无比渴求的语气请求自己救助何雨柱新加入的那个探险队。
被上代家主托付了这些孩子的一大爷自是于心不忍拒绝这个最小的孩子如此执着的请求,何雨柱瞒着大少爷派出了搜救的队伍。
最终在清晨这场在冰封山脉并不稀有的暴雪之中寻到因为透支了精神力已经晕过去的妙喵和一直守护在何雨柱身边、因为持续受恶劣环境的影响已经有点神智不清导致极度警惕的庞岩怪。
三个突然新加入的精灵这件事自然是无法瞒住大少爷的,但一大爷自知孚青还是比较心软的。
将人带回去后自然不会赶走何雨柱们。然而在一番混乱的解释和安置后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听到了小少爷许大茂对何雨柱们在山脉顶端的所见所闻以及察觉到了跟何雨柱们在一起的那个俘虏没有回来的事情。
断定那个刺客是趁双方打斗元气大伤后逃跑的孚青立刻派出了新的队伍在山里进行追捕,在艰难的探索后何雨柱们确实找到了那个“逃走”的刺客。
但没有人因为重新抓获了俘虏而感到如释重负。因为当大家在山脚下寻到那只流氓熊猫时,何雨柱已经成了雪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冷,孚青看向自己居住地方的万丈灯火,明明那些火焰如同炽热的心脏一般在灯笼中舞动,何雨柱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寒冷。
“一大爷,当你提到‘风’这个字的时候,有想到什么?”师父鼬终于开了口,唤回凝视着里屋回忆着今天一切的水晶灯火灵的思绪。
“想到什么?”
一大爷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光凭这一点能联系到的东西是很稀少的,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在做出这个判断之后立刻想到的便是【飞行系精灵】。能使出带着强风的技能的精灵多半都是飞行系的,但是这一条并不能完全站住脚,毕竟不可能因为‘大多数’就忽略剩余的那一小部分。”
“确实如此,但是一大爷,在冰封山脉,这个以死亡壁垒着称的、用作国家边界线的地带,这起谋杀就有了相当的局限性。”
孚青面色发青,何雨柱用沉重的口气叙述着自己的猜测。
“如果只是普通的穷凶极恶之徒,若非被逼得走投无路,怎么会来到环境这般恶劣、没有大量储备便是自寻死路的贫瘠荒芜之地?而且那个俘虏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打斗的伤痕,就算是临死前挣扎,何雨柱身上都不可能落得如此干净。”
“有可能是偷袭造成的?”一大爷提出自己的观点。
“一个走投无路的囚犯,会在不知道对方实力的情况下做偷袭这种事情吗?一旦偷袭失败,何雨柱就有可能陷入危险。更何况我们发现尸体的位置在山脚,虽然人烟稀少,但尸体落到那里仍然有被附近镇子的精灵发现的可能,没有人会傻到闯入了这么险峻的地方还冒死暴露自己的行踪这件事情吧。”
“……您的意思该不会是!”一大爷从孚青的话中悟出了什么,转瞬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没错……在这茫茫廖无人烟的地方,会有谁对我们的俘虏下手呢?那自然是知道何雨柱身份的、这个俘虏所在国家的人。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这个流氓熊猫完全没有反抗了,恐怕何雨柱也认识袭击何雨柱的那个精灵,出于某种原因而放弃了挣扎。”
孚青说到这里后深呼吸了一次,随后克制着心中的愤懑继续说道,“没错,那个刺客所在的国家,流云国,何雨柱们的武将都是天下闻名的飞行系精灵。”
一大爷看着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剧烈颤抖起来的孚青,也颇为震撼地缓缓吐出一口气,何雨柱体内炽热的高温闯入冰冷的空气中,卷起徐徐白烟:“看来这坚不可摧的死亡壁垒,也终究要被外敌攻破了。”
“……是我的失职。”
孚青咬着牙,努力地攥紧自己长长体毛下的双拳,“是我自己寄安心于这险峻的环境中而玩忽职守,居然让敌人在自己的眼皮下一点点潜入了这里。”
“少爷……”
一大爷眨了眨眼睛,何雨柱看到孚青露出哀痛的表情而一时失语。
然而师父鼬只是短暂地暴露了自己的脆弱和痛苦,随着夜色更深,微风更寒,孚青本来因为不安和惭愧而弯下的腰又在不可抗拒的力量下一点点向上挺拔了起来。
一大爷看向对方的双眼,那暗红色中映衬着熊熊燃烧着的灯火。
“现在还不是沮丧的时候,既然是我的疏忽,那就尽最大的努力将这个漏洞弥补。”
孚青恢复了冷淡的面容,以一种沉重而不可动摇的态度面向一大爷,“你去帮我联络翠刃的王室,我需要和何雨柱们商讨一下这件事情。”
“是,少爷。”
一大爷恭敬地行了个礼之后绕开对方朝厅堂内飘去,何雨柱于中途转身,看向在被灯火点亮了的璀璨风雪中屹立着的师父鼬的背影。
水晶灯火灵突然察觉到,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已经变得越发成熟。
只是何雨柱始终都在被迫承受着这些责任长大,一大爷悲伤地想到,作为兄长,作为唯一愿意留下来的继承人。作为最亲近孩子们的管家。
何雨柱又何尝不知道作为长子的孚青有着不输于其何雨柱两个弟弟那样向往外界的心意,那个最后落座于家主之位的孩子,又何尝愿意就此被家族和家主的名义束缚呢?
但何雨柱就是这样,在所有人都万般不情不愿的情况下站出来,主动将一切责任放在自己的肩上。而何雨柱的这份牺牲,最终为其何雨柱两位少爷开辟了通往更辽阔世界的大门。
水晶灯火灵遗憾地闭上眼睛回身,在何雨柱身后,凄凄白雪之下那个挺立的身影却始终遥望着远方,仿佛自己的心境最终都融入进了山脉的夜色之中。
师父鼬犹如磐石般地站在原地。何雨柱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便已经落寞衰败,自己身上所承担的仍然是百年传承下来的、有着英雄之名的家族的名声。
为此,对于这件事情所披露出的端倪,这一切背后所隐藏的险恶真相,何雨柱必须全力去面对,这是无法逃避,也无法放手的。
因为何雨柱站在这里,站在这孚家之上。